一朵花的美麗;當一個女人因愛而生創痛時,惟有另一個女人才真正知道這創痛何其深刻。望著玉娘珠淚漣漣,李太后忘了自己的萬乘之尊,競伸手去給她揩眼淚,勸道:
“玉娘,你不要錯怪了張先生。”
玉娘停住啜泣,哽咽著說:“奴婢沒有怪他,但奴婢也管不住自己的眼淚。”
“前幾天下那麼大的雪,張先生每天都很晚回家。就說前一天夜裡吧,那可是滴水成冰的天氣,皇上遣人到內閣去看,發現張先生還在當值批覽奏摺,當下央我親手煮了一碗羹湯送了過去。”
“老爺這麼辛苦?”玉娘揩著淚痕問。
“可不是,”李太后嘆著氣說,“皇上年小不能親政,國家又這麼大,凡事都須得張先生操心。”
“太后為何不多用幾個人,給老爺分擔一下。”
“傻丫頭,朝廷裡的首輔只能一人來當,何況張先生這樣的大臣,是可遇而不可求。”
“那總不能讓他一人累死呀。”
“這倒也是,”李太后沉吟半晌,對容兒說,“容兒,你落空兒告訴馮公公,讓他轉告張先生,內閣再物色一兩個輔臣,給他當下手辦事。”
“是。”容兒回答。
經李太后開導,玉孃的心情好多了。她見李太后對張居正如此信任和關心,心裡頭也替他高興,又隨口說道:
“老爺平常忙也說得過去,這冰天雪地的時候兒,一年的賦稅也都收了,他還忙些什麼?”
“是啊,到年底了,他本該歇口氣兒,誰知又發生了這麼大的事兒呢!”李太后感嘆著說,接著又問玉娘,“你老家是哪兒的?”
“蘇州。”
“啊,原來同容兒是老鄉,”李太后側過頭去看了看仍在發窘的容兒,接著說,“容兒離家早,對故鄉事已是記得不大真切了,有此事兒倒想問問你。”
“太后想問什麼?”
李太后忽然遲疑了一會兒,才問道:“玉娘,你知不知道邵大俠這個人?”
“邵大俠?”玉娘身子一震,脫口問道,“太后怎麼突然問起他來?”
“怎麼,你認識這個人?”
“奴婢知道他,”玉娘因不知太后是為何事打聽邵大俠,故不敢貿然講出實情,只敷衍道,“這個人在南京、揚州和蘇州等地都很有名。”
“為何有名?是因為有錢還是因為有勢力?”
“也許都有。”玉娘從李太后的眼神中,看出她並不知曉自己同邵大俠的關係,心略寬了寬,便替邵大俠說起好話來,“聽說邵大俠人很仗義,揚州城中的乞丐,倒有一半靠他養活。”
“是嗎?”李太后臉色一沉,喃喃自語道,“這個人一方面巴結賄賂官府,一方面又在民問廣施錢財收買人心,他這種作法,哪像是個正兒八經的生意人。”
“那,太后說他像什麼?”
“咱覺得他圖謀不軌,心存異志,”李太后答非所問,“這種人不除,對朝廷是個禍害。”
玉娘如聽霹靂,但她是個靈性女子,知道此時若再失態,必定會引起李太后的懷疑,便竭力保持鎮靜,以局外人的閒散口氣問道:
“太后為何要除他?”
“他弄了二十萬套劣質棉衣運到薊鎮,結果在前幾天的暴風雪中,一些穿了這等棉衣的兵士,被凍死在長城上。”
“啊!”
“你方才埋怨張先生五天沒上你那裡去,卻是不知道張先生正在處理這件事兒呢。”
“他怎麼處置邵大俠?”
“抓起來,明正典刑。”
李太后說這句話時,不單恢復了議政時的那股潑辣勁兒,眼神裡還透露出令人不寒而慄的殺機。玉娘頓時驚呆了,臉色白煞煞地甚是難堪,李太后看她這副樣子,狐疑地問:
“玉娘,你怎麼了?”
“嚇的,”玉娘儘量掩飾,佯笑著說,“一聽太后說殺人的事兒,奴婢就害怕。”
李太后相信了她的解釋,心裡頭對她更是憐愛。硬是把她留下來吃了一頓午膳才放她出宮。
玉娘回到積香廬中,已是半下午了。她一頭扎進臥房倒在床上,用被子捂著頭嚶嚶地哭泣起來。玉娘本是個知恩必報的多情女子,乍一聽說將她救出風塵苦海的恩公邵大俠惹上了殺身之禍,她就心如刀扎。除開張居正,如果說世界上還會有一個男人讓她牽腸掛肚的話,那這個人就是邵大俠。她與張居正是兩情相悅,是鸞鳳和鳴耳鬢廝磨的閨房之樂;而與邵大俠則是另一種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