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據老夫看來,才女自己批評那句’無稽之談‘,卻是自知之明;至於學問,似乎還欠工夫。日後倘能虛心用功,或者還有幾分進益;若只管鬧這偏鋒,只怕越趨越下齟說刃〈廈第十八回 闢清談幼女講羲經 發至論書生尊孟子
話說多九公思忖多時,得了主意,因向兩女子道:“老夫聞《周易》一書,外邦見者甚少。貴處人文極盛,兼之二位才女博覽廣讀,於此書自能得其精奧。第自秦、漢以來,註解各家,較之說《禮》,尤為歧途疊出。才女識見過人,此中善本,當以某家力最,想高明自有卓見定其優劣了?”紫衣女子道:“自漢、晉以來,至於隋季,講《易》各家,據婢子所知的,除子夏《周易傳》二卷,尚有九十三家。若論優劣,以上各家,莫非先儒註疏,婢子見聞既寡,何敢以井蛙之見,妄發議論。尚求指示。”
多九公忖道:“《周易》一書,素日耳之所聞,目之所見,至多不過五六十種;適聽此女所說,竟有九十餘種。但他並無一字評論,大約腹中並無此書,不過略略記得幾種,他就大言不慚,以為嚇人地步。我且考他一考,教他出出醜,就是唐兄看著,也覺歡喜。”因說道:“老夫向日所見,解《易》各家,約有百餘種,不意此地竟有九十三種,也算難得了。
至某人註疏若干卷,某人章句若干卷,才女也還記得麼?“紫衣女子笑道:”各書精微,雖未十分精熟,至注家名姓、卷帙,還略略記得。“多九公吃驚道:”才女何不道其一二?其卷帙、名姓,可與天朝一樣?“紫衣女子就把當時天下所傳的《周易》九十三種,某人若干卷,由漢至隋,說了一遍。道:”大賢才言《周易》有一百餘種,不知就是才說這幾種,還是另有百餘種?有大賢略述一二,以廣聞見。“多九公見紫衣女子所說書名倒象素日讀熟一般,口中滔滔不絕。細細聽去,內中竟有大半所言卷帙、姓名,絲毫不錯。其餘或知其名,未見其書;或知其書,不記其名;還有連姓名、卷帙一概不知的。登時驚的目瞪神呆,惟恐他們盤問,就要出醜。正在發慌,適聽紫衣女子問他書名,連忙答道:”老夫向日見的,無非都是才女所說之類,奈年邁善忘,此時都已模模糊糊,記不清了。“紫衣女子道:”書中大旨,或大賢記不明白,婢子也不敢請教,苦人廝難。但卷帙、姓名,乃書坊中三尺之童所能道的,大賢何必吝教?“多九公道:”實是記不清楚,並非有意推辭。“紫衣女子道:”大賢若不說出幾個書名,那原諒的不過說是吝教,那不原諒的就要疑心大賢竟是妄造狂言欺騙人了。“多九公聽罷,只急的汗如雨下,無言可答。紫衣女子道:”剛才大賢曾言百餘種之多,此刻只求大賢除婢子所言九十三種,再說七個,共湊一百之數。此事極其容易,難道還吝教麼?“多九公只急的抓耳搔腮,不知怎樣才好。紫衣女子道:”如此易事,誰知還是吝教!剛才婢子費了唇舌,說了許多書名,原是拋磚引玉,以為藉此長長見識,不意竟是如此!但除我們聽說之外,大賢若不加增,未免太覺空疏了!“紅衣女子道:”倘大賢七個湊不出,就說五個;五個不能,就是兩個也是好的。“紫衣女子接著道:”如兩個不能,就是一個;一個不能,就是半個也可解嘲了。“紅衣女子笑道:”請教姐姐:何為半個?難道是半卷書麼?“紫衣女子道:”妹子惟恐大賢善忘,或記卷帙,忘其姓名;或記姓名,忘其卷帙:皆可謂之半個,並非半卷。我們不可閒談,請大賢或說一個,或半個罷。“多九公被兩個女子冷言冷語,只管催逼,急的滿面青紅,恨無地縫可鑽。莫講所有之書,俱被紫衣女子說過,即或尚未說過,此時心內一急,也就想不出了。
那個老者坐在下面,看了幾篇書,見他們你一言、我一語,不知說些甚麼。後來看見多九公面上紅一陣、白一陣,頭上只管出汗結構和運動規律中去,促進社會現實的變化。對資本主義的,只當怕熱,因取一把扇子,道:“天朝時令交了初夏,大約涼爽不用涼扇。今到敝處,未免受熱,所以只管出汗。請大賢扇扇,略為涼爽,慢慢再談。莫要受熱,生出別的病來。你們都是異鄉人,身子務要保重。你看,這汗還是不止,這卻怎好?”因用汗巾替九公揩道:“有年紀的人,身體是個虛的,那裡受的慣熱!唉!可憐!可憐!”多九公接過扇子道:“此處天氣果然較別處甚熱。”老者又獻兩杯茶道:“小子這茶雖不甚佳,但有燈心在內,既能解熱,又可清心。大賢吃了,就是受熱,也無妨了。今雖幸會,奈小子福薄重聽,不能暢聆大教,真是恨事。大賢既肯屈尊同他們細談,日後還可造就麼?”多九公連連點頭道:“令愛來歲一定高發的。”
只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