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部分(3 / 4)

小說:子夜 作者:青澀春天

走了。這裡吳蓀甫,唐雲山兩位,就商量著另一件事。吳蓀甫先開口:“既然那筆貨走漏了訊息,恐怕不能裝到煙臺去了,也許在山東洋麵就被海軍截住;我剛才想了一想,只有一條路:你跑香港一趟,就在那邊想法子轉裝到別處去。”

“我也是這麼想。我打算明天就走。公司裡總經理一職請你代理。”

“那不行!還是請王和甫罷。”

“也好。可是——哎,這半個月來,事情都不順利;上游方面接洽好了的雜牌軍臨時變卦,都觀望不動,以至張桂軍功敗垂成,這還不算怎樣;最糟的是山西軍到現在還沒有全體出動,西北軍苦戰了一個月,死傷太重,彈藥也不充足。甚至於區區小事,像這次的軍火,辦得好好的,也會忽然走了訊息!”

唐雲山有點頹喪,搔著頭皮,看了吳蓀甫一眼,又望著窗外;一抹深紅色的夕照掛在那邊池畔的亭子角,附近的一帶樹葉也帶些兒金黃。

吳蓀甫左手叉在腰裡,右手指在寫字檯上畫著圓圈子,低了頭沉吟。他的臉色漸漸由藐視一切的傲慢轉成了沒有把握的晦暗,然後又從晦暗中透出一點兒興奮的紫色來;他猛然抬頭問道:“雲山,那麼時局前途還是一片模糊?本月底山東方面未必有變動罷?”

“現在我不敢亂說了。看下月底罷,——哎,叫人灰心!”

唐雲山苦著臉回答。

吳蓀甫突然一聲怪笑,身體仰後靠在那純鋼的轉輪椅背上,就閉了眼睛。他的臉色倏又轉為灰白,汗珠佈滿了他的額角。他第一次感到自己是太渺小,而他的事業的前途波浪太大;只憑他兩手東拉西抓,他委實是應付不了!

送走了唐雲山後,吳蓀甫就在花園裡躑躅。現在最後的一抹陽光也已經去了,滿園子蒼蒼茫茫,夜色正從樹叢中爬出來,向外擴張。那大客廳,小客廳,大餐間,二樓,各處的窗洞,全都亮出了電燈光。吳蓀甫似乎厭見那些燈光,獨自踱到那小池邊,在一隻閒放著的藤椅子裡坐了,重重地吐一口氣。

他再把他的事業來忖量。險惡的浪頭一個一個打來,不自今日始,他都安然過去,而且揚帆邁進,乃有今天那樣空前的宏大規模。他和孫吉人他們將共同支配八個廠,都是日用品製造廠!他們又準備了四十多萬資本在那裡計畫擴充這八個廠;他們將使他們的燈泡,熱水瓶,陽傘,肥皂,橡膠套鞋,走遍了全中國的窮鄉僻壤!他們將使那些新從日本移植到上海來的同部門的小工廠都受到一個致命傷!而且吳蓀甫又將單獨接辦陳君宜的綢廠和朱吟秋的絲廠。這一切,都是經過了艱苦的鬥爭方始取得,亦必須以同樣艱苦的鬥爭方能維持與擴大。風浪是意料中事;所謂“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他,吳蓀甫,以及他的同志孫吉人他們,都是企業界身經百戰的宿將,難道就怕了什麼?

這樣想著的吳蓀甫不禁獨自微笑了。水樣涼的晚風吹拂他的衣襟,他昂首四顧,覺得自己並不渺小,而且絕不孤獨。他早就注意到他們收買的八個廠的舊經理中有幾位可以收為臂助,他將訓練出一批精幹的部下!只是下級辦事員還嫌薄弱。他想起了今天來謀事的吳為成和馬景山了。似乎這兩個都還有一二可取之處,即使不及屠維嶽,大概比那些老朽的莫幹丞之類強得多罷?

忽然他覺得身後有人來了,接著一陣香風撲進鼻子;他急回頭去看,薄暗中只瞧那頎長輕盈的身段就知道是少奶奶。

“雷參謀來了個電報呢!奇怪得很,是從天津打來的。”

吳少奶奶斜倚在蓀甫的藤椅子背上,軟聲說;那聲音稍稍有點顫抖。

“哦!天津?說了些什麼話?”

“說是他的事情不久就完,就要回到上海來了。”

吳少奶奶說時聲音顯然異樣,似喜又似怕。然而吳蓀甫沒有留意到。他的敏活的神經從“天津”二字陡然疊起了一片疑雲來了。雷參謀為什麼會到了天津?他是帶著一旅兵的現役軍官!難道就打到了天津麼?那麼明天的公債市場!——剎那間的心曠神怡都逃走了,吳蓀甫覺得渾身燥熱,覺得少奶奶身上的香氣衝心作嘔了。他粗暴地站了起來,對少奶奶說:“佩瑤,你這香水怪頭怪腦!——噯,進屋子裡去罷!二姐還沒走麼?”

也沒等少奶奶回答,吳蓀甫就跑了。一路上,他的腦筋裡沸滾著許多雜亂的自問和自答:看來應得改做“多頭”了?竹齋不肯湊款子可怎麼好?拚著那八萬元白丟,以後不做公債了罷?然而不行,八萬元可以辦一個很好的橡膠廠!而且不從公債上打倒趙伯韜,將來益中的業務會受他破壞!……

大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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