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能耽誤吃。病入膏盲還有人勸,想吃點什麼,就吃點什麼。驗明正身,坪赴刑場之前,也會送上一頓好酒好菜;更常見的是,“酒杯一端,政策放寬”,只要吃了,關係就進了一步。我當上記者的第二年,去調查一個靠假冒偽劣發家的人。事情辦完,已經天黑。製假者叫來了他的兩個小姨子,濃妝豔抹,一左一石,夾著我非要請我撮一頓。我執意不去,卻無法脫身。我急了,對天大吼,走,吃海鮮去。
那時的海鮮是天價。席間,杯盞交錯,我好歹掌握住了分寸。製假者把我送上了火車,隔著車窗問,崔記者,那稿子還發不發?我咬著牙根說,發!稿子播出,製假者受到處罰。我也因這頓飯受到嚴肅批評。同一年,我去南方採訪,一動物保護協會設宣招待,端上一桌野生動物。看我們面有慍色,忙解釋,這都是收繳來的,已經死了。我猶豫再三,站起身走了。
比起來,“自然之友”的楊東平先生則是旗幟鮮明。在常州,服務員端上一盤活蝦,一盤燒燙的石頭,說是要做桑拿蝦。楊先生堅持要他端下去,服務員不知所措。楊先生循循善誘,可以吃,但不能虐殺。令人難以忍受的是往南方某市,中午吃飯走進了郊外一個院落。這裡儼然一個動物園。我問,這都可以吃嗎?當然!動物太多記不住名字,只知道百雀、有鷗、還有鶴,當然少不了各種蛇。製片小谷悄悄說,前天我們來時,還站著一頭驢。我們問驢的去向,回答是,吃完了。
1999年《實話實說》的春節特別節目被定為《吃的故事》和《吃撐問》。徵集廣告一打出,應徵像雪片一般。策劃虎迪看看信眉開眼笑,嘴裡不住地說,成了,成了。
以吃會友(24)
春節—過,日子又清淡起來。
母親開動腦筋,自制零食給我們解饞。
做米飯多悶一會兒,結出一張鍋巴柴草熄的時候,扔進去一個白薯或土豆,烤熟以後,香味沖鼻。肚子裡油水不夠,常常是晚上還沒睡著,餓了。所以我最伯晚上看電影時出現吃的場面。對許多人,這些場面肯定會歷歷在目。
《沙家浜》裡的蘆根、雞頭米。
《地道戰》裡假武工隊吃的煮雞蛋。
《戰友》裡小孩手捧的楊梅。
《小兵張嘎》裡嘎於吃的玉米和胖翻譯陀西瓜。
《雞毛信》裡鬼子們吃的烤羊腿。
《少林寺》裡和尚們吃的狗肉……
前些日子失眠,半夜爬起來看VCD,導演《飲食男女》。剛看個頭就餓了,開啟冰箱,拿出一隻整烤雞,撕扯著吃掉,立時清氣爽,一下就進入了藝術的殿堂。
我寫吃,是記錄細碎的經歷。作家們寫純是藝術的享受。不吃便已陶醉。
阿城的《棋王》中,有兩處吃讓人過目艱一是王一生吃一粒幹縮了的飯粒兒。
“一粒千縮了的飯粒兒也輕輕跳看。他一注意到了,就迅速將那個千飯粒兒放進噴,腮上立刻顯出筋絡。我知道這種乾飯粒兒容易嵌到槽牙裡,巴在那兒,舌頭是趕它不的果然,呆了一會兒,他就伸手到嗡裡去。終於嚼完和看一大股口水,‘咕’一聲嚥下去,喉節慢慢移下來,眼睛裡有了淚花二是知青們吃蛇。
“不一刻,蛇肉吃完,只剩兩副蛇音在碗。我又把蒸熟的茄決兒端上來,放少許蒜和拌了。再將鍋裡熱水倒掉,續上新水,把蛇放進去熬湯。大家喘一口氣,接著伸筷,不一刻,茄子也吃淨。我便把湯端上來。蛇骨已經煮散,在鍋底刷拉刷地響。這裡屋外常有一二處小叢的野茴香,我就拔來幾棵,揪在場裡,立刻屋裡異香樸界。
大家這時飯已吃淨,紛紛舀了湯在碗裡,熱熱的小口呷。“這是真正虔誠的吃,是飢餓年代的風景。
前些時候,有幸和阿城先生相會在北京,便要了一桌飯菜表示對他的敬意。他只是狠抽菸鬥。象徵性地拈了一點蔬菜。看來,他已經完全擺脫了西雙版納的飢餓結,幾年西餐下來。人也發福了。
走進張賢亮的《綠化樹》,吃的是麵食。
“我千活的步驟是符合運籌學原理的。這時,爐子已經燒得通紅了:煤燃盡了煙,火力非常強。我先把洗得千乾淨淨的鐵支在爐口上。把稗子面倒些在罐頭筒裡,再加上適量的清水,用匙子攪成糊狀的流汁,哧啦一聲例一投在滾燙的鐵鍬上。黃土高原用的是平板鐵鍬。宛如一隻平底鍋,稗子·麵糊均勻地向四周攤開,邊緣冒看一瞬即逝的氣泡,不到一分鐘就煎成了一張煎餅。
我一上午辛辛苦苦地忙碌就是為了這個美好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