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張繡榻上。”
說到這裡,袁玉堂不覺聲音轉悲,兩眼閃出晶瑩的淚光,牙齒咬得格格作響。
狄公不覺動了慍怒,問道:“袁先生當時因何不去官府告了他?京兆衙署大門不是有一面大鼓嗎?你只需捶響那鼓,口中喊冤。官府自會替你作主的!”
袁玉堂的臉上露出不屑的神色。
“官府,官府,道是官官相護。我一個奴僕的身子敢去鳴鼓喊冤?就是官府準了狀紙,也無論如何告不倒侯爺的。——小人講句不知高低的話,狄老爺新來京師,對官府與世家貴族的齷齪勾當又能知曉多少?”
袁玉堂慘悽地笑了一笑,又說道:“小民百姓的命,不正如小人那木偶傀儡一樣被人牽制、撥弄,要立便立,要倒便倒,要生便生,要殺便殺麼?”
狄公說:“於是你就自己設計下一個圈套,讓你的女兒緋紅用歌舞聲色去離間何朋與葉奎林的關係,周旋其中,播弄挑唆,挑起他們的糾紛,利用這兩個色鬼的驕淫狠暴互相殘殺,達到你為妻子報仇雪恨的目的。只要一人動了殺機,最後必然兩敗俱傷,因為殺了人的要伏法。袁玉堂先生,但你就不顧恤你自己的親生女兒,讓緋紅小姐,這個可愛而柔弱的姑娘在兩個色中餓虎間危險地掙扎閃避。萬一有個山高水低,豈不誤了緋紅終身?”
袁玉堂聽聞此言驀地大驚。仰頭見狄公臉色威毅中露出慈祥,便索性大膽亮了底。
“老爺料事如神,小人哪敢再瞞老爺?只是緋紅這丫頭願意冒這風險,她深愛自己的母親。只要葉、何之間動了刀兵,她就是死了也含笑九泉。”
“萬一這兩條惡虎要傷害緋紅呢?她又如何抵擋得了?”狄公又問。
“五福酒店的施掌櫃每回都陪她去。他有一招飛刀絕技,平時從不露眼,十分危急時便能招架一陣救出緋紅。”
“噢,是不是那個駝背打鼓的!”
“正是他。他是一個江湖豪傑。——藍白的武藝都是從他手上學的。”
狄公點頭頻頻。
袁玉堂又道:“葉奎林絲毫不知緋紅身世,一直當她是某個坊司行院的歌舞妓。駝背施掌櫃卻與他虛與委蛇,假意拉皮條,在贖賣緋紅的身價上討價還價,拖延時日。一面暗中求助於何朋、激怒何朋,挑起他們爭鬥。果然何朋殺性起,動了手。葉奎林惡貫滿盈故有這般下場,真是天理昭彰,絲毫不爽。”
狄公問:“藍白小姐可知曉其中委曲?”
袁玉堂正色道:“老爺,我那藍白卻是個專弄刀槍棍棒的女子,生性暴急,嫉惡如仇。學了點薄薄的武藝便要劫富濟貧,周人急難。遇事好打抱不平,最易惹弄是非。故我從不敢在她面前吐露半個信兒。倘是她知道了她母親的遭遇,不顧深淺高低便會闖入葉府做出人命來。到頭來也不免被官府誅殺。因此上小人還是擇了緋紅暗行機宜,不肯讓藍白魯莽造次,壞了大事。”
狄公點頭道:“袁先生暫且去外廳等候,我這裡要單獨問問緋紅小姐。”
馬榮陪同袁玉堂出去外廳。
陝甘奉命將緋紅帶進內衙。
狄公和顏悅色地對緋紅說:“緋紅小姐,你父親已將你們父女如何設計為你母親復仇之事告訴了我,休要驚怕。我只想請你詳細講一遍昨夜葉府那長廊裡發生之事,不許有半點遮瞞,細節也須講清楚。”
緋紅嬌怯地望了一眼狄公,見狄公顏色溫和,不覺稍稍壯大了膽。柔聲細氣地開言道:“昨天侯爺要我一個人去葉府,我問為什麼,他說他有話要和我一人講。我問是不是有關我贖身金額之事,他笑著點頭說道,正為此事。他想避開那五福酒家的施掌櫃與我單獨商約一個最高限額。我心想莫非他已認出我來,故意使手段賺我一個進府。他說他將付給我主人一大筆錢銀,並私下還要給我打製許多首飾,要我今夜瞞過保人,單獨去他那裡。
“我答應了。夜裡爹爹正好不在家,我提了月琴剛待出門,藍白問我去哪裡,我謊稱去約施掌櫃唱堂子。她不好再問,我出了門便徑去葉府,”侯爺親自為我開的門,他滿臉笑容將我又帶到枕流閣的長廊。我坐下繡榻正待彈琴唱一支曲兒,他說不需唱了,要我站上那繡榻跳個舞。——他又想氣氣河對面的何將軍了。我見竹簾外對面柳園的樓閣上果然正有燈火。
“我剛要踏上那繡榻,侯爺笑著叫我過去嚐嚐那糖汁生薑。我不知是計,剛走近桌邊,侯爺突然一把扯住我的頭髮,痛得我直叫喚,耳朵垂險些兒都被撕破。他瞪大了眼睛怒氣衝衝地說道;‘好一個歌舞妓!你真以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