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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閫:讀‘捆’,婦女居住的地方。)
狄公將案卷捲起,從容道:“丁秀才,此案與吳峰有何關聯,本縣實查不出證據。”
丁秀才一聽著了慌,忙叫道:“青天大老爺,家父死得悽苦,身為人子,這殺父之仇,豈能不報!務求老爺開恩格外,對凶身動刑拷問,這殺人之罪,何愁他不招!”
狄公未言可否,只宣稱初審完結,起身默默走日前院,打轎回衙。丁秀才站立轎旁,稽首長揖,送別縣主。
回得縣衙,狄公徑直去了大牢,牢頭口稟錢牟仍昏迷不醒。狄公聞言,即命遣人去請大夫來行診治,務使錢牟甦醒過來。吩咐完畢,與陶甘和洪參軍一同回到內衙書齋。
狄公於書案後坐定,從衣袖中取出那殺人的物,放於書案之上。一侍役進來,獻上一壺熱茶。三人各喝一盅。狄公慢捋美髯,開言道:“這件命案非同一般,且不說作案動機及凶身何人無法知曉,就是眼下這兩道難題又如何解答?第一,那書齋與外界隔絕,惟一的房門又是緊閉閂死的,兇手如何能夠進出?第二,這把兇刀既小又奇,又如何刺進死者咽喉?”
洪參軍大為不解,只是搖頭。陶甘兩眼盯著利刃,一隻手捻弄一陣左頰上的三根黶毛,慢言慢語道:“老爺,一時間我曾以為解開了此謎。昔年我浪跡嶺南各州縣時,聽人講過不少有關深山老林生番野人的故事,據說他們慣用長竿吹管行獵。我尋思這小小管狀短把匕首乃從此類吹管中射出也未可知,故推測兇手有可能從外面透過風道將它射向目標。但後來我卻發現此兇刀刺進受害者喉部的角度與我的這一設想全然不符,除非兇手早先坐等書案之下,方能刺中現在這個部位。再者,我見書齋後牆對面尚有一堵無窗高牆,誰也無法在那裡架起雲梯。”
狄公從容呷口香茗,略思片刻,乃遣:“我也以為施用吹管之論難以立足,但你道此匕首並非是由人直接刺入受害者喉部,我亦有此同感,這匕首把兒小得連孩童的小手都無法拿住。還有,這匕首的形狀也非同尋常,它中間凹了進去,與其說是把匕首,倒不如說它是把弧口小鑿。至於此利器如何施用,鑑於勘查剛剛開始,我連猜也不打算去猜它。陶甘,你去以木片照實物為我仿製一把。不過,你須萬分小心,天曉得這刀尖上塗了何種劇毒!”
洪參軍說道:“老爺,依我愚見,此命案有何背景,也是我們須深入勘查的題目。我們不妨將吳峰傳至縣衙問話,不知老爺意下如何?”
狄公點頭道:“此言正合我意,不過我想微行去他下處訪他一訪。深入嫌疑犯自身的環境之中,聽其言,觀其行,乃我一貫主張。洪參軍,我們說去就去,你陪我前去走一遭。”
狄公剛欲起身,不期牢頭偏撞進了內衙。
“老爺,大夫給錢牟用了一帖虎狼之劑,倒是將他灌醒了過來,不過,照現在的情形看,他恐是活不長了。”
狄公聞言急隨牢頭而去,洪參軍與陶甘緊跟在後。
錢牟四肢挺直躺在獄中木床之上,雙目緊閉,直喘粗氣,一塊冷水毛巾敷於額前。
狄公見此情景,明白錢牟就要氣絕,俯身急問道:“錢牟,殺害潘縣令為誰人所為?”
錢牟兩眼慢慢睜開,見了狄公,立時射出怒火,只見他嘴唇微動,卻說不出話來。最後,他竭盡全身力氣,才從牙縫中模糊迸出一個字來,隨即聲音又聽不見了。
突然,錢牟巨大的身軀抽搐起來,又是蹬腿,又是伸臂,少頃,便躺著不動了,一雙眼睛仍睜著凝視上方。
錢牟終於一命嗚呼:在他,死不瞑目,在人,死有餘辜。
洪參軍道:“他剛說了個‘你’字就說不下去了。”
狄公直起身子,點頭道:“我也聽他講了個‘你’字,只可惜他沒將我們急要追查的兇犯名姓講出來就一命歸陰了!”說罷,低頭看著殭屍,心中叫苦不迭,喟然長嘆道:“潘縣令為誰所害,我們永遠也查不出來了!”
狄公連連搖頭,默默走回內衙書齋。
第十章
狄公與洪參軍一時間找不到吳峰的下處,問了武神廟後好幾家店鋪,都稱沒聽說過吳峰這個名字。狄公心中煩惱,忽想起他住在一家酒店的樓上,此酒店名喚“永春”,以其陳年佳釀聞名全城。一丱角街童引狄公二人進了一條小街,早見一條酒望隨風飄拂,上面寫了永春酒店四個紅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