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大管家豈可輕覷了。”
黑和尚乃覺漏風,心知不妙。馬榮撥步撩衣,飛搶上前。黑和尚回身拔腳便跑,不料陶甘後面伸一腳過來絆倒,跌得鼻青眼腫。馬榮上去便是兩拳,又一腳踏了黑和尚頭顱,順手從腰間抽出一根薴麻細繩,將他捆實。
“馬榮弟,這個黑和尚與毛福、毛祿兄弟稔熟,可拿去衙門細審。前幾日他還劫持了一個年輕公子,正擬打肉票哩。”
馬榮伸拇指道:“陶甘哥旗開得勝,端的手段不凡。只不知你是如何認得這龍門酒店的路。”
陶甘笑道:“這黑和尚自個領了我來的。我騙他這裡有一宗三十兩銀子的便宜買賣,他果上當。”
“果然是當行本色!”馬榮咧嘴笑了。
陶甘不理會,又道:“韓詠南不是也吃人綁架過,這黑和尚恐是那綁人一夥的。”
馬榮揪過黑和尚一片耳朵,叱道:“你將那年輕公子劫到哪裡了?不吐實話,失割了這兩片耳朵皮。”說著果然從馬靴裡抽出一柄寒刃閃閃的尖刀,擱在黑和尚耳邊。
黑和尚嚇得渾身哆嗦,頓時額頭沁出豆大的汗珠。如同剛剛出籠的餈粑一般,酥軟倒地,口稱:“饒命。”
“你前頭引路,此刻即去你下處找到那個被綁架的公子”。
馬榮告辭魚頭掌櫃,囑咐體將今日之事張露。遂一條繩子牽了黑和尚出龍門酒店,隨黑和尚指點向西山行去。
沒半個時辰便上了西山山坡。山坡上一片松林,日光不到。涼風習習,清馨四起。山鳥啁啾,更見靜謐。
(啁啾:讀作‘周究’,形容鳥叫聲、奏樂聲等。——華生工作室注)
陶甘道:“黑和尚,你的下處究竟在何處?那裡可有你的同夥?”
黑和尚戰戰兢兢答:“此去不遠了,就在西山背後的山隅間。只是一個洞穴,並無房屋,也無同夥。不瞞兩位衙爺,小僧只是獨個住在那洞裡,一向不與別人往來。”
翻過山脊,漸次草樹蓁蓁,喬木稀落。黑和尚領頭向莽叢深處摸去。不一刻果見山溪流出處出露一個黑幽幽的洞穴。洞穴口狹長,僅容一人側身進出。
陶甘曰:“讓我先進去看看,你兩個外面稍候。”說著側身問進洞穴。須臾又見他探頭出洞口。“果有一後生在洞裡飲泣,並無他人。”
馬榮聞言遂牽了黑和尚踅入洞裡。
洞頂有一線罅口,日光透入,正照在一方平滑的石榻上。石榻上鋪了草荐,捆翻著一個後生。那後生剃光了頭毛,全身衣衫撕破,血肉模糊。
(罅:讀作‘下’,裂縫、縫隙。——華生工作室注)
馬榮上前替後生解了縛。後生果然生得眉目清俊,一副斯文相貌。皮肉嫩生生,正是大戶人家的公子,竟受這野和尚如此荼毒。
陶甘問:“不知少相公叫甚姓名,緣何藏此洞中,備受煎熬?”
後生墮淚道:“小生被這蠻和尚綁來此地,好像作賊似的,每日潛伏,動輒棒笞相加。不堪凌辱,又求死不得。整日不敢高聲啼哭,飲泣而已。今日遇兩位恩公垂救,望速速放我走吧。”
馬榮道:“我們是衙門裡的公人。縣令老爺正欲叫你兩個去衙門走一趟哩。”
“不,不。”後失面有懼色,“恩公放我走吧,我不去街門。”
陶甘勸道:“這黑和尚綁架了你,老爺要開堂鞫審問罪,少不得你做個證人,如何輕易走得?”
後生垂頭喟嘆,乃不吱聲。心酸處又禁不住淚如泉湧。
馬榮將後生抱起伏在黑和尚肩背上,又用根柳條用力一抽黑和尚腿脛。黑和尚哪裡敢違抗,馱著後生便小心翼翼出來洞口。
第十四章
午衙正要退堂,馬榮、陶甘押了黑和尚及那後生跪倒了公堂上。馬榮將拿獲黑和尚經過一五一十稟過,狄公心中大喜,隨即推問。
“你這後生,不象和尚,如何也剃了光頭。——先將你的姓名、年庚、貫址報來。”狄公道。
“小生姓江名幼璧,一十九歲。祖籍鳳翔府人氏,遷來漢源。見在思賢坊后街住。家父江文璋,曾任縣學教授。”
狄公捻鬚長吟,果然與推測拍合。
“令尊江文璋已來本縣報案,道你於三天前投南門湖自盡了,如何又與這野和尚一併躲在山洞裡。——其中詳情,從速招來。”
江幼璧叩了一個頭,乃道:“小生原是真想死的。在湖濱先解散了頭髮,又將繫腰的黑絲絛投入湖中,怕是死後屍身沉了湖底。——誰知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