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太陽底下暴曬,不一會兒,這人身上爬滿螞蟻;四是用木槌錘睪丸,以求讓這些“地主、富農、反革命、壞分子”斷子絕孫。一箇中年婦女,因為嘴硬,頂撞了來抄家“破四舊”的紅衛兵,被一個眉目嫣然的女紅衛兵當眾扒下褲子。女紅衛兵拎起長嘴鐵皮壺,把壺嘴塞進女人的*,往裡面灌進半壺開水。天可見諒。這位不幸的婦女現在還活著,大家叫她清婆婆。這位眉目嫣然的女紅衛兵在不久後的武鬥中被人用刀剁成肉醬。死之前,受到非常殘忍的虐待。她的肉,還被煮熟,擺到她母親的面前,那位可憐的老母親被要求把這堆“反革命”的肉嚥到肚裡去。就不說這些事吧,免得汙了我們的漢字。書包 網 。 想看書來
人間世 十二(2)
我也參加了紅小兵。因為去過北京,雖未真正成行,也有幾分炫耀的資本。這年記得最清楚的是倒並非轟轟烈烈讓人目不暇接的批鬥、抄家、*、破四舊等活動,而是兩個七八歲大的孩子的對話。兩個小男孩,一個大門牙,一個光腦袋,躲在廢品站後面的圍牆下一邊玩一種“三面紅旗打到臺灣”的遊戲,一邊聊天。
大門牙說,“你知道江青是誰嗎?”
光腦袋說,“老人家的老婆。”
大門牙說,“你說他們在床上要不要做那事?”
光腦袋不解,擼一把鼻涕,說,“做啥事?”
大門牙立刻躺在地上,四腳朝天,嘴裡哼哼唧唧,再爬起來說道,“就瘦猴他爸媽做的那事。”
光腦袋哦了一下,似乎明白了,臉上又露出困惑的表情。
大門牙拍拍他的頭說,“我再問你,你說老人家要不要吃飯。”
這一次,光腦袋回答得很快,“要!”
大門牙又說,“那老人家要不要拉屎?”
我並沒有馬上意識到大門牙是在惡毒攻擊偉大領袖。我只是反反覆覆地想,老人家到底拉不拉屎?若只吃不拉,屎到哪裡去了?若也吃也拉,那老人家是不是也要揩屁股?老人家拉的屎是臭的嗎?這些魔鬼問題一下子塞滿我的腦袋。我撐不住,從牆頭掉下來。他們看了一眼戴紅袖章的我,發一聲喊,撒丫子跑遠了。我想去追,又想過大門牙剛才躺在地上時的滑稽動作,腸子打起結。我沒法讓自己不笑。我想起繼父身上茂盛的汗毛,想起自己藏在母親被子裡的那隻青蛙,想起我一歲的弟弟李國泰。我笑出了眼淚。
說起來,那年也是讓我後悔的一年。因為破四舊活動,廢品站裡堆滿字畫文物古本圖書,堆得比小山還高。那時只曉得這是剝削階級遺留下來的舊東西,哪懂得這是比黃金白銀更貴重的稀世珍寶。用手撕,拿腳踩,圖的是聽那宣紙畫軸撕裂時的聲音。我那時咋不曉得在野外挖個坑,隨便撿幾十件東西扔坑裡?現在掘出來,想必就發了大財。哪怕是蟲叮蟻咬,也好過化成紙漿。我真蠢。這些年,每念及此,即痛徹心肺。二零零六年,我在北京無意間瀏覽到某拍賣行搞的中國古代書畫拍賣展,兒時在廢品站見到的一幅文徵明的畫赫然在目,標價四十萬人民幣。我之所以敢這樣肯定,是因為它少了一邊,是殘跡。當時我肚子疼,躲在牆根下拉屎,隨手撕去一邊,準備拿來揩屁股,後來又看見一塊繡花絹布,就嫌它髒,把它丟擲圍牆。
一九六八年六月,我兒時的偶像,世界乒乓球男單冠軍容國團把自己吊在北京龍潭湖畔的槐樹上。我覺得很傷心。我都苦練了這多年的乒乓球,還學會上旋發球與下旋發球,現在容國團死了,這一手絕技還能展示給誰看?我把木板球拍扔進河裡。我覺得容國團死得真窩囊。自殺的人,那幾年比比皆是,並不稀罕,方式大抵是跳樓、沉河、觸電、吊頸、投井、吃滴滴畏、用菜刀抹脖子。堂堂一個世界冠軍為什麼不能選擇一種稍有創意的死法?
縣二中,有位數學老師,因為老婆長得漂亮,被革委會的頭批鬥,用繩子勒住自己的陰囊,另一端綁在樓頂的水泥柱上,再從上往下跳,身子在空中彈來彈去,懸掛了好長時間。全縣人民都跑去看老師的空中雜技。這是一位把悲傷留給自己、把快樂送給他人的人。當他的妻子上臺指控他“長期反對毛主席,還把我當成他的私有財產……”,他沉痛地懺悔道,“我錯了,我怎麼能把妻子當成自己的私有財產呢?一定要把她當成公有財產。”
人間世 十二(3)
還有一個農業局的老幹部,*上衣,把毛主席像章往肉上別,掛了幾十個,再摸出一根粗長的鐵釘,對準太陽穴,手拿斷磚往上面拍,邊拍,嘴裡還邊喊“毛主席萬歲。”這個人抓上臺批鬥時,有人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