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部分(3 / 4)

小說:霜冷長河 作者:花旗

簡單。這種中止,光寫一封信不行,還要讓周圍較多的人知道。但是切記,不要把這種中止的宣告,變成態度激烈的吵架。一切都可以顯得很平靜,中止友誼這個決定,本身就具有很大的力量,甚至可以說,越平靜地宣告,越有力量。不要具體申述中止的理由,一申述就能引起反駁,又變成了一場辯論。

在這個問題上,最不可取的態度是,既滿腔憤怒,又黏黏糊糊。說來說去還是朋友,她們那邊說對朋友也要揭露真相,你這邊說是朋友不應該造謠生事,旁人聽了就會想,既然是朋友間的嗦事,誰也不想管。其實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還老掛著

“朋友”這個詞有什麼用呢?既混淆了彼此間的是非,又玷汙了人世間的友情,變成了一本越纏越亂的糊塗賬。許多老朋友終究成了罵也不是、恨也不是的爛汙狀態的仇人,都與這種錯誤程式有關。相比之下,較好的做法是不談是非,先結束友誼。在友誼結束前談是非,用的是內部座標,其實此時的“內部”已不存在;在友誼結束後談是非,用的是社會座標,比較敞亮和公開。就友誼而言,及時地結束在該結束的時候,不僅為彼此雙方清理了友誼系統,而且也在一個範圍內為友誼這個命題恢復了名譽。

最後一點,如果你與她們中止友誼後,她們仍不知收斂,繼續造謠生事,那麼,不到萬不得已,也不要訴諸法律。法律在名譽上能起的作用很小,而反作用則很大,不宜輕用。既然她們是你大學裡的同學,你在實在忍無可忍的時候,可以把有關情況告訴大學裡的其他同學,讓他們知道,讓他們判斷。他們也許會出來調解,那也好,使他們增加對事情的瞭解。這或許是能對她們產生某種心理鉗制作用的因素,因為她們既然利用老同學的關係造謠,也就不會不在乎其他老同學的看法。你在大學裡的表現,包括你的戀愛史,老同學們都是知道的。老同學們當然構不成對她們的實際處罰,但一種背景性的心理氣場出現了,這是一個無形的道義法庭,畢竟會起一點正面作用。如果她們不是你的老同學,而是一般的老朋友,那你就可以借用當年她們與你之間共同的其他朋友,來起類似於上述老同學的作用了。當然,這一辦法,非到忍無可忍時不要輕易採取。

在這三點中,最重要的是第一點,即基本不理。沒有這一條,其它兩條就失去了前提。因此,以健康和超然的心態來面對身邊的人際關係,是根本。我估計你會說:“道理都對,但我身處一個不大的單位,任何一種荒唐的謠傳都會形成巨大的氣壓,很難忍受。”是很難忍受,但強健的心志,就是這麼鍛煉出來的。這一方面,我大言不慚地希望你學學我。這些年來我受謠傳包圍的程度大概遠遠超過你吧?散佈你的謠傳的是你的老朋友,散佈我的謠傳的也是我的老朋友,但我的老朋友比較有名,會到處寫文章,又會天南海北到處遊說,比你的那兩個老朋友厲害多了。我所受的壓力可想而知,但還是基本不理。

不理並不是故意地閉目塞聽。對此我可以教你一種心理疏離方法,你不妨一試。在謠傳最為嚴重的時候,設想自己升騰到一個高度,原先的名字也不再與自己有關,回身俯視原處,只見謠言如何步步追逼著這個名字,煞是好玩。俯視一陣之後你就發現,真正可憐的不是被追逼者,而恰恰是追逼者。他們非常勞累、步步為營,而且前途黯淡。因為謠言的每一步不僅會露出漏洞,而且會暴露造謠者自己,必須從兩方面堵漏,但按照規律,除非他們立刻停止,否則總是顧此失彼,手忙腳亂。我曾用這個方法觀察過昔日的兩個老朋友,他們開始只不過用耳語方式對別人說說我的作品而已,後來就越來越無法收拾了:別人對耳語產生警惕,他們不得不公開發表批判文章,表示自己堂堂正正;但如此批判一個昔日友人對大多數讀者總還是不太習慣,於是他們又不得不尋找背棄我的特殊理由,例如,最好有一個什麼歷史問題;終於道聽途說地找到一個,於是到處播揚。但廣大讀者比較現實,沒有劇作家的想象力,很難相信一位經歷“文革”後多年清查而擔任高校校長的人,居然是《悲慘世界》中冉阿讓式的逃犯,而他的兩位老朋友居然是叫沙什麼的警官!讀者的漠然使他們有點不知所措,我有空閒時也暗暗為他們設想一些辦法,心裡卻很輕鬆,要不然,這些年怎麼會有心緒寫那麼多文章!

我舉自己的例子,是想用切身感受來寬解你。我想你的那兩位老同學也找不出更多辦法來對付你了,你完全可以站在另一個維度來觀察,就像看公園角落裡對著殘局發怔的棋手。

如果看煩了,那就走開。因為她們口中唸叨的你的名字,與你既有關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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