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面。我見著他的夫人。她像平常一樣和我招呼,並不討厭。伯爵到我的包箱來訪我,我們對於他的事業閒談了一會,對於他的夫人卻很少說及。一種大財產就是一種大負擔。他在美洲有廠店,也有訴訟。他總是忙的。因此雖可獲得利益,但這不是一種理想的事業。幸福並不藏在大財富中。幸福在那裡呢?幸福是在一個孤寂而笨拙的學者的工作室中。或者是在工廠頭等的手工業者中,他們是作工而不致勞頓過度的。或者是在忠實的農民中,他們是有許多兒女和一種相當收入的。地球上其餘的部分是充滿了愚人蠢人和無賴漢。
我讀過一部關於戲劇的書,殊不見佳。然內中也有幾點是優美的。我為你留著此書。
全世界是慘淡無光的。我對此大為欣慰。我常常想在門上這樣寫著:進來的是向我致敬意;不進來的卻使我歡喜!
馬蒙特爾(Marmomtel)君向我請求,在我這裡朗讀一種新的音樂喜劇。他來了,我們的聽眾凡十二,大家願聽《老新萌》(Alter Junggeselle)。這是劇的名稱。第一齣的開幕使我覺得紛亂笨拙。我所遇到的全出於我的意思之外,你知道麼?我沒有聽見一個字。劇中的人物以及劇中的材料,就是絞死我也一點說不出來,這是實在的。我退了出來,當時說出實話,並且覺得為時不久。當我聽見同伴重複高聲閒談時,我真正驚訝起來了。
自從我的注意力不能夠集中於何事何物以後,我最喜高聲朗誦。此舉使我自由自在。在對談中,自己雖絕不參加,常是彼此互相吵鬧,特別是那些想爭勝的人喜歡吵鬧。這是令人最難堪的。你當相信,我最愛和你或恰斯特盧(Chas…tellux)的騎士閒談。
晚安呀!現在是應讓你休息的時候了。我在火車中為寫此信。音樂劇的日期是我舒暢胸懷的日期。我獨自在劇場,將家中的北京日報緊緊鎖著。達列伯特(D'Alembert)已經見過那“小丑”。“小丑”對他所說的笑話比“阿佛斯”為多。各有各的長處,我雅不欲對於不同的風味加以爭辯。各有各的好處。現在作別了!明天再會!
一七七四年十月十四日星期五晚間
二
我的親愛的朋友,我愛你。這是對我的憂愁的唯一藥劑。
只有你能夠將此藥劑變成毒藥,而且這種毒藥是一切毒藥中最厲害的。
唉,我實難於生活了,我差不多要哀求你以慷慨和憐憫的心懷將此藥劑送給我。我的困苦的生死存亡的爭鬥即將使你的精神感受痛苦,只有此藥劑一定可以止住這種爭鬥。
唉,我的親愛的朋友,我的最後的安定都由你所賜,你要做到這一著。你要以高尚的心情來做這一著!你如果狠著心腸!我便滅亡了。
祝你好!
一七七六年五月星期二日點鐘
三
我的親愛的朋友,你是太好了太可愛了。你要使一顆因憂患重重而破碎的心復行活潑起來。我感覺到你的志願的全部價值,但我不復配有此了。
有一個時候,我為你所鍾愛;即無復他願。在這種愛情中我的悔恨也許要消失了。這種悔恨的辛酸苦楚至少要變為歡悅,因為我尚希望生存。到了現在我只願死去。我對於曾經失去的東西,沒有找著補償,沒有找著甜蜜的安慰……我的愛人,這就是我在我的心靈中找著出來反對你的唯一的悲慘感情。這是你曾經帶給我的一種不祥的命運。這是曾經使我流淚並且受苦的,末了,我竟因此而滅亡了。
我很願認識將來的命運。我願你——就你的才能看——能夠快樂。你的品格和性情都不會使你深陷於不幸之中。
我於一點鐘接到你的信。我恰恰患很厲害的熱玻為讀此信費去多少力量和時候,我不能告訴你。但我不願意讓它白白地放著。這種勞神的讀信幾乎使我陷於昏迷之境。
我希望今晚得到你的訊息。
我的親愛的朋友,我祝你好。我如果仍有生存之望,我願意重新愛你。但我的生命是過去了。
(一七七六年五月)星期六日四點鐘按:此信系作者死去之前不久寫就的。
注:
列斯聘拉色(1731…1776年)是法國著名的才女,她的家為當時巴黎學者聚會的中心點。她本患肺病,更因不能獲得基伯特充分的愛情,煩悶而死。
列斯聘拉色今譯朱莉·萊斯皮拉斯(Julie VonLespinasse, 1731…1776),法國才女,收信人基伯特Hioppolyt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