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雍?”
“無淚跟我提起過,三年前,他被仇家追殺,不小心著了道兒,重傷逃亡,幸得公子雍出手相救,才保下一命。
果然是一報還一報、禍福相依。
我笑道:“公子雍救他一命,他就生死相托,誓死追隨公子雍,為他效命?”
無情頷首,“士為知己者死。”
我隨口笑問:“那你為誰而死?”
他定睛望著我,靜靜的眸光似有一種鋒利的銳氣破出,半晌後,他搖頭,搖得略有遲疑。
無情與無淚是同門師兄弟,卻各為其主,兄弟相爭。那次無淚為吳公子雍奪璧,無情趕到,為了我與趙慕,與無淚同室操戈,真是難為他了。那時那刻,他們言語很少,不明就裡的外人根本瞧不出他們相識,而且是同出一門。
回想利劍相擊的那一幕,我難以想象他們是師兄弟,如此說來,他們的同門情誼很淡薄?還是他們身為劍客,都知道會有那麼一日刀劍相向,因此才以平和之心交手?
劍客的心思與境界,果然不一般。
而他們的師傅,又是誰呢?世人只知道天下第一右手劍客、左手劍客的名號,卻不知他們的師傅究竟是何人。
驚情(6)
這晚,我和無情在附近的農家過夜。
其實,我想回馬氏牧場,但又不想就這樣扔下無情,他的傷勢還未減輕,如有反覆那就不妙了。他因我而受傷,我不能在他傷勢未愈的時候棄他而去。
農家大嬸以為我們是出門探親的夫婦,待我們極為熱情,安排我們共處一屋。我沒有解釋,無情便也沒說什麼,在地上鋪了一張草蓆,打算就此應付一晚。
油燈吹滅,靜夜中,我閉著眼睛,怎麼也無法入眠。
月華如清霜,從木窗斜漏進屋,為狹小的農屋平添了幾分恬靜。
他的鼻息隱隱傳來,勻長而悠緩,估計已經睡熟了。
邯鄲城,無情趕到侯府救我;楚公子翼的府邸,無情再次救我,原因只有一個:無情喜歡我。
無情真的喜歡我?
怎麼可能!
我不敢置信,他是天下第一右手劍客,不該懷有兒女私情,他也明白這個簡單的道理,怎會輕易動情?一定是我自作多情了,他跟著我、保護我,也許有別的原因。
一定有別的原因。
我這樣告訴自己……想著想著,心念又繞向趙慕了,一時間,氣惱、憤怒紛紛湧上心頭,我氣得不可抑制,在心中罵了他無數遍仍然不解氣。
公子慕,心機深沉,智謀超群,非我能及,往後還是小心為妙,否則讓他瞧出什麼破綻,我所有的籌謀就都泡湯了。
諸多念頭縈繞心頭,更是輾轉反側。我一會兒想念皓兒,一會兒思及趙慕,一會兒又念及無情的情懷,一會兒又想起趙慕的可怕之處,心緒紛亂如細雪,愈發煩躁起來。於是,我起身走出屋子,來到屋外的籬笆院,靜望中天的冰月。
月影悄悄,樹影斜斜。
我幽幽嘆氣,突覺涼意襲身,回過神來,才發覺露水溼了衣袂。
一聲淡若輕煙的嘆息,在身後悄然響起。
陡然間,我全身僵硬,轉身見是無情,身子登時一鬆,緩過勁兒來。
我惱怒地怨怪道:“嚇死我了,出來也不吱聲。”
無情走來,低沉的聲音近在耳畔,“是你想事情太過入神。”
黑影靠近,我不由自主地移步後退一步,“你不是睡了嗎?”
“被你吵醒了。”
“我已經很輕很輕了。”
“身為劍客,每日每夜,每時每刻,都要保持高度的警覺,有絲毫異動,都會立即驚醒。”月色輕染下,他的雙眸閃亮,彷彿那遙遠的星子。
“也對,不然你何時被一劍刺死都不知道。”我笑呵呵地打趣,“如你所說,當劍客豈不是很勞心費神?連睡眠都無法享受。”
“習慣了。”無情輕巧道,語氣淡渺如煙。
身為劍客,過的是膽戰心驚的飲血日子,何時刀光降臨,何時劍影逼近,他無法預知,只能激發自身的潛能防備突如其來的入侵,連睡眠也不能放鬆警惕。而我又何嘗不是。在吳國為質的十二年,每一夜,每一刻,我都提心吊膽,擔心吳王傳召,擔心吳文侯突然前來,擔心吳王的王后或者任何一個姬妾設計謀害我和皓兒,更擔心皓兒在某一夜突然命喪黃泉……總之,沒有一刻是安寧的,沒有一夜是輕鬆入睡的。
那種片刻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