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馬頭正好用來盛稻秧。這種東西既可使工作進行快速,又可以節省勞力。他想把這種東西向南方推廣應用。他對此事非常熱心,在給朋友的信裡他多次提到。他給一位太守送行時,曾經告說他要推廣浮馬的應用,並且說,為太守成功之道,在於“使民不畏吏”。
蘇東坡既已失去權力地位,又為當政者所不喜,壯年時致君於堯舜與改變帝國之命運等雄心壯志,已不復當年氣概。如今只是惠州一國民而已,他的事也就是鄰居翟秀才和林太太的事,這位林太太是釀酒的,總是賒給他酒喝。他的朋友是道士吳復古、陸惟謙,和羅浮的僧人。他在學者、太守、縣令之中,也有不少朋友。
他雖然不能做官,他還可以做個熱心公益的國民。廣州為廣東之省會,近在咫尺,太守王古也是他的朋友。蘇東坡因為知道廣州有瘟疫流行,就寫信給王古,提議籌備一筆基金,做創立公家醫院之用,就和以前他在杭州所力的一樣。廣州人和杭州人一樣,也是以飲水問題為苦,疾病易於流行也與此有關。他認識一個道士,那個道士有一套引山泉入廣州城的完整計劃。廣州城內有一口好井,只能供官家用。不過,廣州城七里之外,在一個比廣州尚能新居多的地方,有了良好的泉水。蘇東坡把那個道士的引水計劃向王古提出,並且建議建設水管引泉水進城。水管可用大竹管做,此種大竹子在廣東東部生產甚多。在山泉所在地須要建一石頭水庫,用五根大竹管從此水庫引水到廣州城中另一石頭水庫。蘇東坡對水管的製造,說明得十分詳細,因為他在故鄉曾經見過。竹管介面處用麻縛緊,外面塗上厚漆,以防漏水。每一段竹管要開一小口,以竹撅堵塞,倘竹管之中有閉塞不通,便開啟此小口檢查。他估計約有一萬根大約即可敷用。但是這些大竹管必須時常檢查,也要按期換新,就如同現代鐵道的枕木一樣。必須有官吏時常視察,每年必須從廣東東部採購此種大竹筒備用。他怕給他朋友招不必要的麻煩,他告訴王太守切莫讓人知道是他出的主意,因為當權派對他厭惡。但是王太守後來卻因“妄賑饑民”之罪而被革職。
第二十六章 仙居
蘇東坡在惠州的生活,誰都知道是和朝雲的愛情相關聯的。蘇東坡去世之後,他在白鶴峰的住所經後人闢為“朝雲堂”。王朝雲是杭州姑娘,她所生的嬰兒夭折之後,蘇東坡在第一次放逐北歸的途程中,真是使人黯然神傷。從那時起,朝雲就一直和蘇東坡生活在一起,現在又隨同他放逐出來。秦觀贈她的詩說她美如春園,目似晨曦。她到惠州時還年輕,才三十一歲。蘇東坡那時五十七,雖然二人年齡不同,而情愛無殊。朝雲聰明愉快,活潑有生氣。蘇東坡一生的幾個女人之中,朝雲最稱知己。她愛慕蘇東坡這個詩人,自己也很嚮往他那等精神境界。蘇東坡對朝雲在他老年隨同他流離顛沛,不但把感激之情記之以文字,並且寫詩讚美她,這些詩使他們的熱情化為共同追尋仙道生活的高尚友誼。
蘇東坡總是稱朝雲為“天女維摩”(表示純潔不染之意)。在佛經裡有這樣一個故事:在釋迎牟尼以一個森林的聖人身份住在某一小鎮時,一天,與門人討論學間。空中忽然出現一天女,將鮮花散落在他們身上,眾菩薩身上的花都落在地面,只有一人身上的花瓣不落下來。不管別人多麼用力去刷,花朵硬是沾著不掉。天女問他們:“為何非要把花瓣從此人身上刷落?”有人說:“花瓣與佛法不合,故而不落。”天女說:“不然,此非花瓣之過,而是此人之過。已然信佛之人,若還有人我之分,其言行必與佛法相違背。如能消除此種分別,其生活自然合乎佛法。花瓣落在身上而脫落下來的眾菩薩,都已消除一切分別相。正如恐懼,若心中不先害怕,則恐懼不能入襲人心。若眾門徒貪生怕死,則視聽嗅味觸各感覺,才有機會騙他們。已經能爭服恐懼,則能超越一切感覺。”
蘇東坡攜眷到惠州那年,給朝雲寫了兩首詞。其特點在情愛之中夾雜有宗教情感。第一首是到後半個月內寫的,他稱讚朝雲,說不像白居易侍妾小蠻,因為小蠻在白居易老時離開了他,而是像通德,她終生陪伴伶玄。他頗以朝雲的孩子夭折為恨,他把她比做天女維摩的敬拜佛祖。她拋卻長袖的舞衫,而今專心念經禮佛,不離丹灶。一旦仙丹煉就,她將向他告辭,進入仙山。那時她不會再如巫山神女那樣為塵緣所羈絆了。
在第二首詞裡,愛情昇華達到宗教程度,更為明顯。其中感情與宗教交織而為一。那首詞是:
〖白髮蒼顏,正是維摩境界空,方丈散花何礙?朱唇著點,更夏文生採。這些個千生萬生,只在好事心腸,著人情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