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艾迴子道:“好管家,那一日我吃了幾鍾燒酒,空心頭就醉了,你又催逼著我起身,我酒醉中說了幾句不中聽的臭屁,誰料你就認了真,對著狄員外說。狄員外是錯待了人的?可不叫他怪麼?我見你去了又不回來,叫我想道:只怕是我那清早醉了,說了甚麼不中聽的話。叫你去了,俺婆子才一五一十的學給我。俺婆子抱怨,說我把財神使腳踢。我又後悔,沒要緊大清早神差鬼使的吃了這血條子,甚麼臉兒見你員外?羞殺人!管家,你牽的是甚頭口?我即時就合你去,一切用的藥,我都收拾停當了。”
覓漢道:“俺員外沒說接你去,只說:‘你問他要了那三兩買藥的銀子來。你若要不將來,我坐你的工價。”艾迴子道:“那銀子我已盡數買過藥了,那裡還有銀子?這是員外不耐煩我的話。你沒有生口,咱走到東關春牛廟門口,我自己僱上個驢去。我盡著力量治,治好了,我也不敢望謝,只結個相識。”覓漢道:“俺往臨清另請好明醫去了,不用你治。你只把那銀子給我拿了去。”艾前川道:“銀子使了,你改日來取罷。”
覓漢道:“改日取罷!你只再說不給,你試試!”艾前川道:“有銀子肯不給你麼?實是買藥使了。要不,你拿了藥去。再不,你等著使了藥,另賺了錢給你。”覓漢照著艾前川的X膛猛割丁拾了一頭,扯著就往縣門口吆喝道:“你騙了人家的錢來,勒掯著不替人治瘡,把人的瘡使低心弄的惡發了,誤了人的性命,咱往縣裡稟裴大爺去!”
艾前川口裡強著,身子往後倒退。那回回婆從裡頭提溜著艾前川一領花布表月白綾吊邊的一領羊皮襖子,丟給那覓漢道:“那銀子他已使的沒了,你拿了這皮襖子去。他有銀子,你贖與他;他沒銀子贖,你怕賣不出三兩銀子來麼?”
覓漢道:“要不將銀子去,員外坐我的工食哩。我要這窮嫌富不要的杭杭子做甚麼?”回回婆道:“你拿了去,由他!這皮襖子是他的命,他出不去三日,情管就贖。我是恨他心狠,打脫了主顧,正合他為這個合氣哩。你聽著我說,你拿了他,好多著哩。”覓漢道:“既是你這娘娘子說,我就依著,破著不贖,算了我的工食,我穿著放牛看坡,也是值他的。”拿著去了。
艾前川無可奈何,極的只乾瞪眼,三兩銀子換去了五兩銀子的一件皮襖,家裡打了夠五六兩銀子的器皿,受了老婆的夠一布袋氣,受了覓漢的許多數說,受那街上圍著看的人說了多少不是。
覓漢拿著皮襖回到趙杏川家,恰好趙杏川收拾完備,留覓漢吃了飯,將兩個騾子撒餵了草料,覓漢把那皮襖墊在自己騎的那頭騾上,同著趙杏川加鞭前進,沒到日西,到了明水家裡。狄員外豫備下的酒飯,又著人去請了陳少潭來相陪。
那趙杏川大大法法的個身材,紫膛色,有幾個麻子,三花黑鬚,方面皮,寡言和色,看那模樣就是個忠厚人。吃了不多兩杯酒,用過了飯,同著陳少潭、狄員外去看狄希陳,解開縛胳膊的絹帕,揭了膏藥,趙杏川端詳了一會,說道:“這不是刀斧傷的瘡麼?”狄員外道:“果是刀砍的來。”趙杏川道:“起先不謹慎,把瘡來壞了。叫誰看來,又叫人用了手腳,所以把瘡弄的惡發了。”狄員外道:“這瘡也還治的麼?若治好了,恩有重謝,不敢有忘。”趙杏川道:“這又不是從裡邊發的毒瘡,不過是面板受傷,只是叫人受了些苦,無妨的。這瘡容易治。”
尋下藥吊子,趙杏川開了藥箱,攢了一帖煎藥,用黃酒煎服,狄希陳服下,當時止住了疼;又攢了一服藥,煎湯把瘡來洗淨,敷上末藥,貼上膏藥,次日,揭開看,把那些敗肉漸次化動;又用湯藥洗淨,從新上了藥。次日,敗肉都已化盡,又用藥湯洗淨,另上生肌散,另換膏藥。三日以後,沿邊漸漸的生出新肉,紅馥馥的就如石榴子兒一般。十日以外漸漸平復。趙杏川時刻將他守住,不許他私進家去。剛得二十日就收了平口。趙杏川仍舊陪了他十日,足待了一個月。叫他服了二十劑十全大補湯,終是少年血氣旺的人,調養得壯壯實實的個人。
趙杏川要辭了回家。狄員外除這一月之內,叫人往他家裡送了六鬥綠豆,一石麥子,一石小米,四斗大米,兩千錢,不在謝禮之內;又送了十二兩銀,兩匹綿綢,一雙自己趕的絨襪,一雙鑲鞋,二斤棉花線,十條五柳堂大手巾。趙杏川收了四樣禮,抵死的不收那十二兩銀,狄員外再三固讓。趙杏川道:“適間若是二三兩,至多四兩,我也就收的去了,送這許多,我到不好收得。原不是甚麼難治的瘡,不過費了這一個月的工夫,屢蒙厚賜,太過於厚。”狄員外見他堅意不收,只得收回那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