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的鎖已沒了,內中空空的沒了銀子。待我再摸摸那盛錢的抽斗,看是如何。呀!這抽斗也沒鎖了,內中錢還不曾失去。你快起來點燈照看!”
冰輪一谷碌爬起,穿了衣裳,登上褲子,佛前琉璃燈上點著了火,在廚房門口經過。老白說說:“你又點燈做甚?你進來,我合你算賬!”說道:“你年紀小會浪,要不著和尚就要角先生。我半世的老人家,守了這幾年的真寡,虧你拿這東西來戲弄我!這一定是你這小窠子幹這促俠短命的事!難道你師傅是我妹子,好來做這個事不成?”冰輪說道:“師姨,你說是甚話?我何嘗敢合師姨頑來?我合師傅的被裡邊都有這件物事。床裡邊那幾兩銀子都扯開抽斗沒了,我來點燈照看哩。”老白怪道:“有這等的事?”一邊也就起來房中照看,見兩隻箱子都把箱蓋靠在牆上,內中凡是起眼的東西,盡情沒了;又見爐臺上面放著盛酒的空尊,吃剩的臘肉皮骨,佛前的燭臺也沒了,方才知是被盜。又各面面相覷,想那角先生怎生放在裡面,三個人沒有一個覺得的。白姑子又說睡中明明覺道有人云雨,也覺得甚是快活,只是睏倦不能醒來。三個人拿了燈,前後照看,並無蹤跡,門戶照舊關嚴,不曾開動。
這白姑子費了多少心思,得了這些外物,把他一棒敲得乾淨,豈有輕饒寬放之理?所以師徒兩人同進城去,在捕衙遞呈。後來呈雖遞準,這賊始終不曾拿住。白姑子湊處那應捕的盤纏,管待那番役的飯食,伺候那捕衙的比較,足足的忙亂了兩個月,當不起這拖累,只得苦央了連春元的分上,與了典史,方才把番捕掣了回去。直待偷兒三四年後別案事發,方知偷兒姓梁名尚仁。他才把當日的事情細細對人告訴。
那日狄希陳去蓮花庵尋他說話,他所以果然不曾在家。老白也只大概說了個失盜的綱領,不曾說到其中旨趣之妙。狄希陳因白姑子不曾在家,遂與老白敘說閒話,因問老白從幾時到庵。老白回說:“自因夫亡守寡,與白姑子同胞姊妹,三年前來到庵中,與他管家做飯。”這些煩言碎語,不必細叨。狄希陳知老白不是時來暫去的人,這素姐正月十六日來庵中燒香,曾撞見何人,事中的原故,他或者一定曉得,遂問他道:“昨日正月十六日,我家裡的那一個曾來這庵中燒香,你可記得麼?”老白道:“這能幾日,就不記得了?那日還有西街上張大嫂哩。”狄希陳道:“那個張大嫂?南頭是張茂實家,北頭是張子虛家,這張大嫂卻是誰的娘子?”老白道:“我也不知他男人的名號,是新開南京鋪的。”狄希陳曉得是張茂實娘子智姐,心裡也明白,曉得是中他的毒了;又故意問道:“你怎知他開南京鋪?”老白道:“我聽見狄大嫂問他身上穿的灑線衣裳怎有這般做手,花樣又佳,尺頭又好。他說丈夫往南京買貨捎來的新興顧繡,所以知他是開南京鋪的。”
狄希陳道:“苦哉!‘狹路相逢,冤家路窄!’原來吃的是這裡虧!若不是老白透漏訊息,就是純陽老祖也參不透這個玄機。只是這個歪拉骨也惡毒得緊。我不過帶口之言頑得一頑,你丈夫雖把你打了幾下,你的母親已即時齊齊整整把我回了一席,你卻又這等盛設先施,我卻那裡尋個母親與我報冤洩恨?況且正在這裡比較衣裳,後患還不知有多少!前思後想,沒奈何,只得還去求他,問他回得這般一套衣裳,家中擋得限過,便是祖宗保護,先母有靈了。但不知他還有多餘不曾?若沒有副餘,止他老婆的一件,好問他回買,他故意要我受苦,斷是不肯回與我的,我卻何處去尋這個外盜狐白裘的穿窬偷了他老婆的那件衣服來才好?但只怎能到手?無可奈何,只得到他那裡淘一淘金。”竟到他那鋪中,可可的張茂實又不在鋪內,止有他的夥計李旺在那裡管店,讓狄希陳店前凳上坐了。
狄希陳問說:“張大哥怎不在店中做生意,卻往何處去了?”李旺道:“適才往家中去取貨物,想也不久就來,你尋他說甚麼?”狄希陳道:“我要問他買套顧繡衣裳。”李旺道:“那討顧繡來?這顧家的灑錢是如今的時興,每套比尋常的灑線衣服貴著二兩多銀哩。用了這貴貴的本錢,拿到這裡賣給老鬼麼?”狄希陳道:“若是好貨,難道沒人買?”李旺道:“咱這明水鎮上的人肯拿著七八兩銀子買套衣裳穿在身上?要是大紅的,就是十兩來出頭的銀子哩。只這十來年,咱這裡人們還知道穿件囂絹片子。當時象楊尚書老爺做到宮保,還只穿著領漂白布衫。幾個挑貨郎擔子的,就是希奇物了,那有甚麼開南京鋪的?到有仇家灑線,也合顧家比個左不多。用甚麼顏色,你要一套罷。價錢少著二兩多銀子哩。”狄希陳道:“只得差不多才好;要是身分相去懸絕了,入不得眼。”李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