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邦邦都在那裡合晁書、晁鳳算那一日糶出的谷數。晁無晏涎瞪著一雙賊眼,望著晁近仁兩個說道:“怎麼你兩個就是孔聖人,有德行的,看著煮粥,又看著糶谷?偏俺就是柳盜蹠,是強盜,是賊,拿著俺不當人,當賊待,看著煮粥就落米,看著糶谷就偷谷?呃!你兩個吃的也夠了,也該略退一步了,讓別人也呵點湯,看撐出薄屎勞來,沒人替你漿褲子!賊狗頭!我把那沒良心的媽拿驢子雞巴入他的眼!”
晁近仁還沒做聲,晁邦邦恃著是他的叔輩,又恃著有點氣力,出來問說:“晁無晏小二子!誰是賊狗頭沒良心?你待入誰媽的眼?你每日架落著七叔降人,你在旁裡戳短拳!你如今越發自己出來降人哩!”晁無晏道:“仔麼?我自己單身降不起你麼?單隻架落著七叔降人?今日七叔沒在這裡,咱兩個就見個高低,怕一怕的不是那人扶裡生的!”一邊就摘了帽子,陸了網子,脫了布衫子,口裡罵說:“你要今日不打殺我的,就是那指甲蓋大的鱉羔兒!晁邦邦是好漢,你就打殺我!”晁邦邦把一條板凳掀倒,跺下一條腿來,說道:“我就打殺你這臭蟲,替戶族裡除了一害,咱也馳馳名!”要撐著往外出來。
晁近仁合晁書、晁鳳狠命的將晁邦邦拉住,不叫他出來,說:“你看不見他吃了酒哩?理他做甚麼?等他醒了酒,你是叔,他是侄兒,他自然與你賠理。”晁無晏說:“扯淡的扶養們!你希罕你拉他!我這裡巴著南牆望他打死我哩!再要拉他的,我入他媽那眼!我吃了酒,我吃了你媽那扶酒來!”
晁鳳說:“淳叔,你聽我說,你別合他一般見識。他紅了眼睛,情管就作下。你就待打仗,改日別處打去;您在這門口打仗,打下禍來,這是來補報***好處哩?”晁邦邦說:“我齊頭裡不是為這個忖著,我怕他麼?你看他趕盡殺絕的往前撐。”那時街上圍住了無數的人看,他正在那人圍的圈子裡頭,光著脊樑,猱著頭,那裡跳搭。
那郯城驛驛丞姓夏,叫是夏少坡,極是個性氣的人,從河上接了官回來,打那裡經過,頭裡拿板子的說:“順著!順著!”晁無晏只當是典史,略讓了一讓,抬頭認是驛丞,從新跳到街心,罵道:“仔麼我是馬伕麼?你驛丞管著我雞巴哩!吩兒晦兒的!”
夏驛丞句句聽得甚真,自己把馬歹將回來,說道:“你攔著街撒潑,我怕括著你,叫你順順。我沒衝撞你甚麼,我沒曾說我管的著你那雞巴。但你也管不著我驛丞,你為甚麼降我?”晁無晏說:“怎麼一個官兒只許你行走,沒的不許俺罵罵街?俺是馬伕?俺是徒夫?鱉俺些麼送你?沒有錢。你打我哩!”夏驛丞說:“我就打你這光棍何妨!”叫出那門裡頭的人來問說:“他為甚麼在這裡罵?他罵的是誰?”
晁邦邦出去,還沒開口,晁無晏說:“我罵的誰,我自身!不罵著郯城驛的驛丞!”晁邦邦將從前以往的事告訴了詳細。夏驛丞說:“這們可惡!替我拿下去打!打出禍來,我夏驛丞耽著,往您下人推一推的也不是人!著實打!”兩個拿板子的起先拿他不倒,添上那個打傘的,一個牽馬的,一個背拜匣的,五個人服事他一位,按倒在地,剝了褲,他還口裡不乾不淨的胡罵。
夏驛丞說:“咱不打就別打,咱既是打了,就蒯他兩蒯,他也只說咱打來。咱不如就象模樣的打他兩下子罷!”喝著數打到五板。他還說:“由他!我待不見打哩!只怕打了擔不下來,你悔!”驛丞也不理他。打到十板,他才說:“我是吃了兩鍾酒,老爹合我一般見識待怎麼?”打到十五板,口裡叫爺不住,說:“小的瞎了眼,不認的爺,小的該死!”夏驛丞只是喝了叫打,足足的二十五個大板,叫人帶到驛裡來:“等你先告狀,不如我先申了文書做原告好。”晁無晏說:“小的敢告甚麼狀?老爺可憐超生狗命罷!”夏驛丞只是不理,帶到驛裡,叫人寫了公文,說他攔街辱罵,脫剝了衣裳,扯羅驛丞的員領。他那媳婦子知道,慌了,央了許多街鄰合鄉約公正,都齊去央那驛丞做了個開手,叫他立了個服罪的文紙,放他去了。
晁邦邦們進去告訴了晁夫人,晁夫人說:“你看我通是做夢!外頭這們亂烘,我家裡一點兒不曉的。這不是自作自受的麼!別人還說甚麼著極,我聽說他家裡還有好些糧食哩,放著安穩日子不過,這們作孽哩!”晁邦邦道:“你可說麼?也可要他消受。年時這們年成,別人沒收一粒糧食,偏他還打了十一二石菽麥,見囤著五六十石谷,他今年的麥子又好,二十畝麥子算計打三十石哩。這可虧了他三個死乞白賴的拉住我,不教我打他,說他紅了眼,象心風的一般,不久就惹下。說著夠多大一會,自己撞這二十五板子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