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部分(2 / 4)

小說:醒世姻緣傳 作者:猜火車

更有何方是美?

無煩絳闕瑤臺,只須此便蓬萊。且有女兒緣在,赤繩暗地牽來。

——右調《清平樂》

卻說明水鎮有一個也上貴的富家,姓狄,名宗羽,號賓梁,雖是讀書無成,肚裡也有半瓶之醋,晃晃蕩蕩的,常要雌將出來,因家事過得,頗也有些俠氣,人也有些古風。隔壁也開一個精緻的店,招接東三府往來的仕宦。飯錢草料,些微有些賺手就罷,不似別處的店家,拿住了“死蛇”,定要取個肯心。遇有甚麼貴重的客人,通象賓客一般款待,不留飯錢,都成了相知。往來的人都稱他為狄員外。

一日間,有一頂抬轎,一乘臥轎,幾頭騾子,老早的安下店內。狄員外問那指使的人,說道:“店內歇下的是甚麼官人?”回道:“是一位老爺,一位奶奶,一位小夫人,一個使女,兩房家人媳婦,三個管家,是河南衛輝府人,姓薛,原任兗州府學的教授,如今升了青州衡府的紀善,前來到任。”狄員外又問:“這官人約有了多少年紀了?”回說:“也將近五十來的歲。極和氣的好人。”狄員外自己走過店去與薛教授相見了,敘了些履歷。狄員外教家裡另取過茶去吃了。講話中間,倒象似舊日的相知一般。狄員外別了回家來,分付教人好生答應。薛教授也隨了來狄員外家回拜,狄員外隨設小酌相待,留吃了晚飯。說了更把天的話,薛教授方別了回到下處。

第二日清早,薛教授送了四包糖纏、二斤萵筍,狄員外收了,賞了管家五十文錢;又備了一個手盒,請過薛教授來送行。薛教授封了五錢銀飯錢送來,狄員外再三不肯收,薛教授只索罷了。只見天氣漸漸陰來,就要下雨的光景,狄員外苦留,說:“前去二十里方是二十里鋪,都是小店,歇不得轎馬。再二十里方是縣城。這雨即刻就下,不如暫候片時。如天色漸次開朗,這自然不敢久留;若是下雨,這裡房舍草料俱還方便,家常飯也還供得起幾頓。”一邊挽留,一邊雨果然下了,薛教授只得解下行李,等那天晴。

從來說:“開門雨,飯了晴。”偏這一日陰陽卻是不準,不緊不慢,只是不止。看看傍午,狄員外又備了午飯送去,薛教授合他渾家商議道:“看來雨不肯住,今日是走不成了。悶悶的坐在這裡,不如也收拾些甚麼,沽些酒來與狄東家閒坐一會。”薛奶奶道:“醬鬥內有煮熟的臘肉醃雞,濟南帶來的肉�乍,還有甜蝦米、豆豉、萵筍,再著人去買幾件鮮嗄飯來。”也做了好些品物,攜到店盡後一層樓上,尋了一大瓶極好的清酒,請過狄員外來白話賞雨。真是“一遭生,兩遭熟”,越發成了相知。

這番並不說閒話,敘起兩個的家常。薛教授自說是衛輝府胙城縣人,名字叫做薛振,字起之,十七歲補了廩,四十四歲出了貢,頭一任選金鄉的訓導,第二任升了河南杞縣的教諭,第三任升了兗州府的教授,剛八個月,升了衡府的紀善。這幾年積下些微束脩,倒苟且過的日子。只因家中有一個庶母弟,極是個惡人,專一要殺兄為事的。今五十二歲,尚無子女,所以只得要回避他;不然,也還可以不來做這個官的。

狄員外問:“還是有子不舉?還是從來不生?”薛教授道:“自荊人過門,從來不曾生長。”狄員外說道:“何不納寵?”薛教授說:“昨臨來的時節,也只得娶了一人,但不曉天意如何哩。”又問狄員外:“有幾位子女?尊庚幾何?”狄員外道:“小老丈十年,今年整四十二歲,也是男女俱無。”薛教授問道:“有尊寵不曾?”狄員外道:“老丈到了五十二歲方才納寵,可見這娶妾是不容易講的。千個算命都說在下必定要到四十四上方可見子。”薛教授說:“若依了算命的口,也說在下五十四上方開花,到五十六上方才結子。且說還有三子送終。”又說:“這明水的土厚民醇,風恬俗美,真是仙鄉樂土。”狄員外道:“往時這敝鎮的所在,老丈所稱許的這八個字倒是不敢辭的;如今漸漸的大不似往年了!這些新發的後生,那裡還有上世的一些質樸!”

薛教授道:“雖不比往時,也還勝如別處。若說起敝鄉的光景,越發不成道理了!不知貴處這裡也許外人來住麼?”狄員外道:“敝處到不欺生。只土地沒有賣的,成幾輩傳流下去,真是世業。但這東三府的大路,除了種地也盡有生意可做。這裡極少一個布鋪,要用布,不是府裡去買,就是縣裡去買,甚不方便。”薛教授道:“或是賣不行,怎麼沒個開鋪的?”狄員外道:“別處的人,誰肯離了家來這裡開鋪?敝處本土的人只曉得種幾畝地就完了他的本事,這賺錢的營生是一些也不會的。即如舍下開這個客店,不是圖在飲食裡邊賺錢,只為歇那些頭口賺他的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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