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膝下,說“陳月韻家請來了一位男仙姑,自稱三姐下凡依附其身,入巫後能遊墳場,遊家運。昨夜在東院竟能把洪紹賓、華國雲的鬼魂請回來,見了春花都號啕大哭,紹賓還說他臨死時真當把她委託華國雲照管,那聲音,色調同五年前的紹賓完全一個樣兒。自從舊年散粉鋪裡坐斷了千斤杆,家裡接二連三的出事,還不如請他來作法,遊遊家運也未嘗不可?”
範氏一提到小寡婦就惱了:“什麼把兩個魂請回來對質?這分明她害死湖北佬,又栽髒別家,造孽太深,做賊心虛,借妖巫找個替死鬼,互相利用,自我遮羞罷了。這些狗男女見錢眼開,裝神弄鬼,什麼寡廉鮮恥的事做不出來?社會上無恥之徒還見得少嗎?那些為人處世光明磊落之家,心中無鬼,有幾個求助妖巫的?只要家風淳厚,人氣旺盛,百業興隆,邪氣敢侵麼?天地神鬼系在心中,身正不怕影鈄,何必舍近而求遠?我看作罷!”
範氏雖然駁斥了請巫之舉,但並不否定神靈的存在。她出生於書香門第,深受孔孟之道的薰陶,不輕易信邪,但她以為天地神鬼人共處的五維世界裡唯人居中,其他均屬心靈感應而已。如今家運如此,多做些亡羊補牢佈施乃屬有益無害,細想起來家業落坡還是始於景芳,五年前八月十五九峰巖廟會,她冒雨逃下山來,在裡珠瓏風雨亭與小藥徒被洪水圍困了一夜,結果導致了一家斷後,一家滅門,自家也受誅連,至今她還寡居牛棚。女大不中留,小丫頭也該出閣了,可眼下她同棄兒藕斷絲連,萬一弄出事故來,姜家就徹底完了。大千世界,無奇不有,這在冥冥的陰陽輪迴中誰能預料會有不測呢?倒不如命她到十府陽殿許個願,或許能在她還未出閣期間,求得神靈保佑一時半載的寧靜。
玉蓮明知姑母平常也燒香拜佛,也不排斥仙姑。今兒主要對春花有成見。近些年來家變多端,蜚語不斷,誰能曉得家運如何?何不瞞著她把仙姑請到居室,問個兇吉,也好事先有個準備。
那仙姑本來厚大源里門殿人,男,名叫諸葛光,二十出頭才娶妻鄭氏,鄭氏因同婆婆吵架上吊身亡,他從此離家走出,常與和僧道為伍,好習左道旁門,長得細皮白肉,女聲女調,一路出來訪人遇事就創根究底,過目不忘,所到之處作巫顯靈,深得女人們的賞識,往往做了一場巫道,便與家主稱兄道弟或結為義姐義妹,錢色雙收。由於耳目極多,訊息極靈,記憶超強,所以不肯輕易入巫,一旦入巫,對答如流,多半言中,於是名聲大震。
這天巫了幾場,就住宿陳月韻家,兩人聊了一夜,次日起床漱洗時對胖大嫂說:“義姐,據我推算,這姜家的發達主要借重厚大源的龍脈感應。如今厚大範大元範大奎兩兄弟業已衰敗,兒輩不肖,氣數將盡,危及姜家,姜家禿勢已成定局,而拿捏姜家權柄的姑侄倆虛榮好勝,極愛面子的,又何苦去抓他們的傷疤,自討沒趣,不去也罷!”
“那怎麼行?我受玉蓮之託,她是難得求人的,我面子上過得去麼?”她正給他梳頭,從梳妝檯鏡裡看到她一臉的不高興,就乖覺地一笑:“也罷,看在您和春花義妹的分上,我今晚去就是了……”
玉蓮做了大房媳婦,不事張揚,至今還住在三間草房裡,前院東門內有株臘梅,後院有幾竿金竹,環境清幽寧人,夜深了,婆婆一般不會進來的,事先也沒有通知任何人,可約定時間一到,就擁進了許多人,擠滿了中堂,陳月韻,曹春花都是初次登門,玉蓮忙以茶水糕點招待,不知誰透露了風聲,連玉林、景芳也悄悄地進來了,諸葛光眼兒一亮,那春花已經是絕色了,可這兩位玉人更為出色。難怪人稱陰陽街是以仙霞嶺闖出來的孽龍造災人間,逃上天時被太白酒杯打下來的龍冠,鍾靈毓秀,盡出美人。景芳見那位不男不婦的巫師老瞧她倆,心裡很不舒服,就有意拉著二嫂往大嫂寢室裡來,也不點燈,就在床上悠著,那巫師無奈,只得拿起行頭做起巫課來。
他滿頭滿腦罩上一領大黑衫,像一座小山移到高凳上,只露出兩隻紅繡鞋,玉蓮按照胖大嫂的指點,化了燒紙,點起一大把香,在那座小黑山面前搖晃了七七四十九圈。那男仙姑才初上巫意,聽到連連的哈欠,自言自語,爾後又漸漸靜了下來,進而卻遠遠地,不知從什麼地方發出人畜交雜的聲浪,又似從沙場傳來了萬馬奔騰,氣吞山河,同時從間壁傳來隱隱約約的殺豬聲、宰羊聲、蚊子尋偶聲……
“來了,三姐下凡!”不知誰捅出一句,全場肅然起敬,那黑山下面伸出雙腳,來回盪開,好似臨空移步,漫漫地頻率加快,並哼起催眠曲似的小調,夾雜著鬼哭狼嚎,虎嘯獅吼,由近至遠,待這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