願搖起而橫奔兮,覽民憂以自鎮。(《抽思》)
阽餘身而危死兮,覽餘初其猶未悔。(《離騷》)
這是一位兩千多年前的古人對民生的憂思,比之於兩千多年後形形色色的*革命者們,區別到底有多大?
這是一位兩千年前的志士對人生的表白,追求真理,至死不渝,其捨生取義,殺身成仁的忘我精神,難道不足以被我們視為先賢!
曾有讀者與聽眾在我本人參與的中國黃河電視臺“天天詩詞”節目的互動資訊中問我,說屈原愛國愛人民好理解,而說屈原不僅追求真理,而且追求科學,未免太牽強了吧,畢竟,屈原出生在2000多年前那個由奴隸制向封建制轉換的年代,“科學”一詞還不知在哪裡孕育著呢,屈原又怎麼能涉及你所說的天文、地理以及天體構造等一些幾乎是1000多年後西方科學家才開始探索的科學奧妙呢?
然而,這恰恰就是屈原之所以偉大超凡的另一面。讓我們重溫他最著名的奇詩《天問》吧:從天地之未有之前,到天體之構造,地表之安排,再到傳說中的有史時代,屈原一口氣列舉了一百七十多個問題,沖天而問,卻沒有答覆。然而,不需要答覆,屈原的“天問”已足以開啟我們民族科學探索的智慧與能力。這樣的詩人,這樣的政治家,這樣的思想家和科學探索者,祖國在他心中,人民在他心中,江河湖海、宇宙自然在他的心中。短暫的62年,屈原太累了,他承受了遠非一個凡人可以承受的多重壓力,從多種意義上來說,他是以一種錯誤的方式,在錯誤的時間來到人間,他艱難跋涉,而歷史被他遠遠拋在了身後,於是,他再也拖不動凝滯的歷史車輪,他慢慢地倒下,毅然投身於清澈的未來。
再讀屈原,其實只是文人的自勉,或許也是對志士的吶喊。
逆境出好詩
日前在一篇文章中我曾經說到“亡國之君,多有才藝”的問題。諸如李後主之類,實在是國家的不幸,也實在是那些才子皇帝自己的不幸。但是,我們在哀其不幸的同時又必須看到,恰恰是在政治生命完結之後,這些人才能在巨大的悲苦之中迸發出最強烈的創作火花,孕育出他們一生中最有價值的詩篇。譬如李後主之與《虞美人》。譬如宋徽宗之與《杏花詞》。
於是有了一個新的命題:逆境出好詩。
這個命題,相對於並非皇帝的詩人來說也成立嗎?我以為是成立的。不信,且看杜甫,且看李白,且看蘇軾,且看屈原。
先說杜甫,我們說杜甫是“人民詩人”。這頭銜雖然杜夫子本人似乎並不一定理解,也未必就買賬,但杜詩貼近生活,貼近人民,更多地反映民生疾苦倒是千真萬確。且不說《三吏》、《三別》,也莫談《北征》、《春望》,單看看他的《征夫》:
十室幾人在?千山空自多。
路衢唯見哭,城市不聞歌。
再看看他的《恨別》:
洛城一別四千裡,胡騎長驅五六年。
草木變衰行劍外,兵戈阻絕老江邊。
毫無疑問,戰亂頻仍,仕途坎坷,顛沛流離,食不果腹;對親人的思念,對和平的嚮往,這一切,使得詩人在與廣大勞苦大眾的密切交往中感受到了生活的艱辛,體驗到了社會的矛盾,於是他才感慨:“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於是他才呼籲:“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試想一下,如果不是戰亂別離,如果不是仕途多舛,杜甫有可能寫出這樣的千古警句嗎?
生活的逆境不僅造就了杜甫,更成就了李白。不可否認,李白詩才蓋世,卓爾不群,這一點,無論是在他的早期詩歌創作中還是晚年的傳世作品中都同樣出色。但是,稍加留心,你就會發現,謫仙的早期作品更多的是藝術成就,是杜甫所評價的“白也詩無敵,飄然思不群”。就其思想內容而言,並無過人之處。而數年的宮廷生活,極度的寵信之後,當他終於在唐玄宗身邊的群小讒毀中被“賜金放還”,走上一條浪跡天涯的道路之後,他的詩歌才得到一種精神上的昇華。而假設沒有這種人生的“挫折”與逆境,假設謫仙可以長久居於宮廷禁地,他又怎麼可以寫出《秋浦歌》那樣絢麗多彩的組詩,又怎麼可以體會得“行路難,行路難,多歧路,今安在?”並且大聲地吶喊:“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
至於蘇軾,我只想說的是:他最傑出的詞作《水調歌頭·明月幾時有》寫於熙寧九年,其時,蘇軾政治失意,兄弟離散。而他影響最深遠的那首《念奴嬌·赤壁懷古》寫於元豐五年,其時蘇軾是以罪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