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利落就審完啦?”
“就那麼點事,我全認,開始進行的就順利,法官們特滿意,沒防備到最後我給他們來了個滿堂彩!”
我們正膩歪,趕緊招呼侯爺落座,讓他講講開庭的事。侯爺粗聲大嗓道:“我那小律師還夠棒,像條漢子,敢說話,講了不少受聽的,我這命他肯定撈不回來啦,可我覺得這錢不白花,舒服。”
“陳述呢,那你自己陳述了嗎?”舒和擔心地追問。
“能落場嘛?”侯爺紅光滿面,端正了一下姿勢說:“我告訴他們,我一點也不後悔!我還嫌殺的少呢,哈哈,我義正詞嚴啊,我跟那幫法官說了,我就是想用自己這條命,把貪官汙吏給震醒,讓那些貪贓枉法坑害百姓的混蛋夜裡做噩夢,我說你們判我死刑我不恨你們,我死得其所……死得其所這詞沒用錯吧?”
“對對。”
“我說你們是執法者,死在你們一隻筆底下我痛快!但是!——我大聲強調‘但是’倆字哦,我說‘但是’!如果你們將來敢拿人民給你們的權利瞎胡鬧,跟邪惡勢力狼狽為奸,給法律摸黑,我就是變成厲鬼也要回來找你們!當時旁聽席上就有叫好鼓掌的,審判長都快竄桌子上去制止啦,哈哈,痛不痛快?”
“痛快痛快!”聽的人都附和起來。
“侯爺就是侯爺,有膽魄,好口才。”我們幾個也讚道。
“活著都沒尿過他們,死死的還跟誰客氣?”侯爺勁頭更足了。
金魚眼惋惜道:“你這樣折騰,更得判你啦。”
侯爺“嘁”一聲,很不撣他。
豹崽替侯爺說道:“左右一死,伸頭一刀縮頭也一刀,幹嘛臨死臨死當孫子?”
侯爺糾正他:“就是縮頭有一賭,我也不掉鏈子,以後靠什麼活,頂天立地一爺們,為條小命就把立場變了?”
豹崽道:“嗨,你是沒到那時候呀,大丈夫能屈能伸,幹嘛跟命過不去?”
侯爺慷慨激昂起來:“砍頭不要緊,只要主義真!我到多晚兒也不昧良心。”
侯爺還真有點老革命黨那意思,我們都笑起來。
侯爺問劉金鐘:“老劉,疊多少戒指啦?”
劉金鐘笑著抓挲了兩下手:“倆手都戴滿了,夠給小鬼的了。”
“疊那玩意做屁啊,有我陪你一道走,還怕小鬼?就是閻王爺跟咱爺們搞貓的狗的,我也敢腮他老逼!”
第二節 焦躁
天氣似乎越來越熱,悶熱。我們這個號在陰面,陽光進不來,大概比對面的號房還要稍微好些,不過倒了不通風的黴,整個號房簡直成了人肉罐頭。我的板瘡也不見好,手指縫裡還偶爾蹦達出一兩個水皰,懷疑是疥,很緊張地擠掉,用菸頭忽遠忽近地覷,烤得心裡痛癢,不過還算見效。
舒和說肯定是鋪下面太髒,大臭於得水之類的疥毒又不定都氾濫流竄到哪裡了,處處都得小心。
髒沒有辦法,又洗不了澡,水太金貴了,只有進水管的時候,能抓緊時間把所有臉盆都注滿水,排隊到池子裡擦擦身子,這樣奢侈的幸福時刻,三兩天才燈來一次。即使這樣樸素的待遇,也不是誰都能享受的,至少有一半人也就落一個喝涼水管夠。
平時大家最熱衷的活動,就要數坐在那裡撮泥揪揪了。溽汗一浸,面板都潮呼呼的,從脖頸子到腳丫縫兒,一路撮下去,值當乾洗呢。
豐子傑在的時候,因為跟勞動號的胖子搞好了關係,水管來的時候,總能讓他拖延一些時間,一次安排一兩個弟兄衝個囫圇澡,這樣輪下來,一個月也可以洗上一兩次。金魚眼就衰了,人家胖子根本不把他當碟菜,整天素著臉,公事公辦的樣子,氣得金魚眼光剩下罵閒街了,將熊熊一窩,大夥都跟著受罪,豹崽、樂樂什麼的也就落個窩裡歡。
身體一遭殃,心情就顯得焦躁。我們的案子已經拖了10個月,還沒有訊息,整天就這樣人不人鬼不鬼地關著,也沒人搭理了,跟施展也通不上氣兒,想起來就煩。
舒和比我還窩火呢,檢察院提了一次,他給人家來十三點二百五七十二變裝大傻,據說至今是個“零口供”,可人家檢察院的同志不吃他那一套,明明白白告訴他:舒和你那一水不靈了,你就是成天吃屎,見個饅頭都喊二大爺,我們也不給你做鑑定,不跟你浪費那感情,你根本沒病,騙一騙二騙不了二。
舒和不爽地埋怨說:“肯定是我老婆在外面不使勁了,錢都幹什麼用?”
舒和的父母親都年齡大了,晚來得子,又是一“孽種”,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