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空蕩,燈火搖曳,一個黃衣人背對著她,面牆而坐,影子在牆上飄忽不定,說不出的寂寥孤索。
那人聽到聲響,微微一笑,低聲道:“你終於來了。”徐徐轉過身來。
燈光跳躍,照在那人的臉上,歷歷分明。面如紫玉,長眉入鬢,細眼神光,絡腮長鬚輕輕飄動,竟是土族黃帝姬少典!
晏紫蘇花容微變,大吃一驚,想不到竟會在此處遇見土族黃帝。歷年的蟠桃會上,她均以不同的容貌身份與姬少典打過照面,所幸今日喬化的外貌不在其列。一念及此,心中稍定。
黃帝細眼微眯,閃過一絲詫異的神色,微笑道:“姑娘走錯房間了嗎?”
她從街角破窗而入,非盜即兇,而屋中偏偏又是土族黃帝。此刻若轉身便逃,必被認定為刺客,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晏紫蘇思緒飛轉,閃過萬千應變之計。故作張皇失措,驀地一頓足,俏臉罩霜,兇霸霸地叱道:“罷啦!上了那小子的惡當,原來這屋裡還有人。老頭子,你若是識相,就快將金銀財寶乖乖地交出來,否則就休怪本姑娘不客氣了!”
以黃帝的念力真氣,眼下她想要破窗而走,實是難如登天!況且黃帝既在此處,驛站內外必定還有眾多土族高手,即便她能僥倖衝出此屋,也必不能逃出觀水城。當下索性胡言亂語,裝作冒失女盜,讓黃帝放鬆警惕,伺機再作打算。
黃帝愕然,目中疑慮稍減,莞爾道:“原來姑娘竟是西荒女飛賊嗎?”
晏紫蘇冷笑道:“想不到你老眼昏花,還有幾分目力。姑娘我就是西荒人人聞之喪膽的豹女唐花兒!”
黃帝哂然道:“原來是唐姑娘,久仰久仰!錢財乃身外之物,姑娘只管拿去。”左手一勾一彈,桌上的一個鏤金銅匣登時平空飛起,倏地朝晏紫蘇拋去。
晏紫蘇見那銅匣來勢極快,暗含諸般變化,知道黃帝必定是在試探自己虛實究竟;當下“啊”地一聲低叫,手忙腳亂,慌不迭地跳了開去。
“噹啷”脆響,銅匣撞地,匣蓋震翻,其中的金寶琳琅滿目,灑了一地。門外有幾人齊聲道:“陛下……”黃帝道:“沒什麼事。”門外登時重歸寂然。
晏紫蘇臉色雪白,眼珠滴溜溜直轉,狐疑道:”你……你究竟是誰?”
黃帝微微一笑,緩緩地站了起來,嘿然道:“我是誰?寡……我只是一個行將朽木的老人罷了!”面色忽轉黯然,喃喃嘆自一道:“嘿嘿,可是過了今夜,我又會是誰呢?”
晏紫蘇心中砰砰劇跳,聽他語氣蒼涼苦澀,竟似別有玄機。隱隱之中,那不祥的預感越發濃重。驀地記起自己此刻身份,凝神彎腰,手忙腳亂地將地上的珠寶塞入匣中,緊緊地將那銅匣挾在臂彎。
黃帝微微一笑道:“姑娘眉清目秀,當是良家少女!何以做了飛賊?”晏紫蘇神情舉止,活脫脫是個慌亂緊張的年輕女賊,以黃帝的眼力,竟也瞧不出一絲破綻,對這嬌蠻冒失的俏麗女盜,他竟似頗有好感。
晏紫蘇胡亂編道:“我……這些年天災人禍,父母全死啦!我一個女孩兒孤零零的,沒法子,只好跟著他們做這買買了。”
黃帝點點頭,悵然道:“是了,天災人禍,劫難重重!神帝登仙之後,老百姓的日子是越來越加難過了。聖人不出,安得治世!”其時亂世,許多百姓被迫流亡為盜,黃帝聞言更無疑忌。怔怔片刻,突然驚醒,轉頭望她,微笑道:“嘿嘿,老頭子羅嗦,姑娘莫怪。”
這時,忽地聽見窗外眾人歡呼,喧鬧鼎沸,有人大叫道:“文鱔飛天,天下大治。今年有好收成啦!”
兩人走到窗前,憑窗眺望。夜色迷濛,觀水河滾滾奔流,兩岸人影攢動,歡呼震天。
觀水河沿岸設了萬千浮木燈籠,隔江相對,彩光漫漫,隨著波濤起伏跳躍;與南北城的輝煌燈火相互映照,將寬廣的河面照得五光十色,頗為亮麗。
河水洶湧奔流,突然波濤澎湃,無數條巨大的飛魚破浪衝出,在夜空中劃過千萬道優美的銀白弧線,舒張透明的翅膀,在夜空中歡嗚擺尾,繽紛交錯地衝入碧浪之中,浪花朵朵開落。
兩岸爆雷似的歡呼著。過了片刻,波濤綻舞,萬千飛魚再次展翅橫空,滑翔破浪,在月光與燈火的照耀下,閃爍著美麗的光澤,彷佛流星飛雨。
晏紫蘇凝神細望,那些飛魚形似鯉魚,雙翼透明優雅,白頭紅唇,銀鱗上有著淡淡的黑色花紋,發出鸞鳳似的悅耳嗚啼,當是傳說中的西荒文鱔魚。文鱔魚每年春季從西海溯流而上,破浪滑翔萬里,迴歸泰器山的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