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打了一個敬禮,報告說:“金營長,團首長叫你們趕快開監放人!”
金雨來連連點頭答應,隨後擠出人叢,朝北大街走去。人們聽說要開監,又湧過來跟著他。街上的店鋪已經有幾家開門營業。還有幾家把烏黑的板搭門只開了一條縫,在裡面猶豫觀望。
破舊的縣衙門坐落在北街的盡頭。這裡也象其他縣城一樣,門前有一塊高大的影壁,影壁上畫著國民黨的“青天白日”黨徽,寫著“禮義廉恥,國之四維,四維不張,國將滅亡”的話。這是蔣介石推行“新生活運動”以來,到處都可以看到的。
金雨來進了縣衙門,就看見他率領的先頭連的戰士們,正在那裡忙著焚燒縣政府的各種卷宗。這是他們每開啟一個縣城照例要做的事。戰士們從裡面抱著一大捆一大捆的卷宗,紛紛投到火堆裡。零碎的紙張和黑色的紙灰被吹得到處都是。
金雨來看見指導員楊米貴正在那裡跑前跑後地指揮。他就是那位在烏江邊上提出扎竹筏的班長,外號叫楊二郎的,因為一路上傷亡很大,他現在已經提升為指導員了。金雨來把他叫過來說:“楊二郎,你光搞這個不行呵,上級叫我們開監放人呢!”
“那叫三排先去吧!”楊米貴笑著說。
金雨來點頭答應。楊米貴沖人群裡喊:“三排長!三排長!”
一連喊了幾聲沒有人應。楊米貴又放大了嗓門叫:“老杜,你聾了嗎?”
這時,火堆邊一個矮胖烏黑的漢子跑了過來。原來他就是遵義參軍的杜鐵匠,臉上滿是汗水,油光光的,跑過來打了一個敬禮。
“杜師傅,你是打鐵震得有點耳背了吧!”金雨來親熱地開著玩笑。
“不不,我當是叫別人呢!”杜鐵匠擦擦臉上的汗,笑著說。
原來他剛提升排長几天,聽起來還不習慣。這杜鐵匠是首先用竹竿挑著長長的花炮在遵義歡迎紅軍的人,又是遵義一個區的蘇維埃主席,一入伍就當了班長。他平時很能團結人,作戰又表現得相當勇敢,所以新近就提升為排長了。
“營長叫我們去砸監獄,你們三排去吧!”
杜鐵匠點點頭,笑著對金雨來說:“營長,我已經是你的下級了,你就別老是叫我杜師傅了。
大家都叫我鐵錘,你又不是不知道。“
“好,好,我以後叫你老杜。”
金雨來說過,又吩咐道:“這地方彝族同胞受壓迫很重,監獄裡關的人很多,不管彝族、漢族,你把他們統統放出來。”
鐵錘從口袋裡摸出哨子嘟嘟一吹,立刻整好隊,出了縣衙門,向西面走去。
監獄坐落在縣衙門西側的小廣場上。灰色的高牆上架著鐵絲網,儼然象一座城堡,兩扇大鐵門緊緊關閉著。杜鐵錘領著紅軍戰士們來到鐵門跟前,廣場擠滿了看熱鬧的群眾。他指揮紅軍戰士們先用磚頭石塊砸了一陣,鐵門紋絲不動,正著急時,人叢中有人喊:“大傢伙來了!”鐵錘一看,好幾個老百姓抬著一個大樹樁子走了過來。他笑嘻嘻地迎上去,向他們致謝,然後同戰士一起接過樹樁轟嗵轟嗵地撞擊鐵門。不過幾下,那兩扇大鐵門已被轟然開啟,一把大鐵鎖斷落在地上。
監獄裡有好多排大監房,全關滿了人。杜鐵錘剛走近大監房前,立時就撲過來一股難聞的臭氣。他順著鐵柵欄門往裡一望,不禁吃了一驚。那些囚犯真是三分象人,七分象鬼,一個個骨瘦如柴,頭髮足有半尺多長,身上披著布條條,布筋筋,有的早已赤身露體。他們似乎還不知道外面的變故,一見門口來了人,臉上都帶著驚懼慌亂的表情。鐵錘見此情景,連忙說:“我們是紅軍,是來救你們的!”聽了這話,裡面的人仍然帶著惶惑不解的樣子,因為他們之中誰也沒想到還有這樣的機遇。杜鐵錘指示各班去砸開牢房,他自己也找了一根鐵棍立刻將鐵鎖砸斷。進了牢房,裡面真是說不出的潮溼陰暗,地上又是屎又是尿,那股穢臭難聞的氣息幾乎能將人燻倒。鐵錘見囚犯們有的站著,有的坐著,有的臥著,仍然愣在那裡一動不動,就帶著笑說:“你們已經自由了,可以回家去了!”人們這才慢慢移動著步子,帶著叮叮噹噹的鐐銬聲,走出門去。
最後剩下一個人仍然臥在地上不動。鐵錘仔細一看,是一個老人,已經瘦弱得不象人樣,一張長長的臉不過三四指寬,簡直象一個披著皮的骷髏,他怎麼能帶得動那麼粗重的鐵鐐?鐵錘說:“老人家,我把你揹出去吧!”老人睜著兩個大眼睛,感動地點點頭,鐵錘就把他扶起來,背在背上。
所有的大小監房都被紅軍開啟了。囚犯們一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