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罷,朝顧弘範躬身一禮,轉身出了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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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史府在安靜的西街頭,門前不遠處雖是也搭了山棚掛滿了五色彩燈,卻不如東街熱鬧,顧含章沿街慢慢走著,不知不覺便到了東街頭人聲喧鬧處。
街道兩旁山棚連綿,燈如繁星,重重疊疊懸於一人多高的木架上,遙望去金碧相映,錦繡交輝,直將整條東御直街照得通明,連那斜掛半空的圓月與之相較也黯淡了光華;街頭更是喧囂歡騰,奇能異術,歌舞百戲,隨處可見藝人當街獻藝;上京百姓紛紛湧到東御直街上賞燈看戲,時有震天歡呼自人群中發出,當真是熱鬧非凡。
景禾緊跟顧含章身後,警惕地將手貼在腰間短匕上,低聲問道:“前方人多,小姐可還要過去?”
顧含章搖了搖頭笑道:“就在這瞧瞧罷,一會出街彈壓的帥臣帶兵遊街,人擠人的,還是不去湊那熱鬧了。”她多少年沒有在元夕夜上街頭賞燈,早融不進那喜氣中,只隨意看看也罷。
景禾在她身後立著,默默看著燈影中顧含章淡然的神情,低低應了一聲。
果然,過不多時,長街的另一頭三聲鑼響,人群中有人大呼一聲:“帥臣出街了!”眾人驚喜的目光齊齊轉過來往街頭看去。少了不少人觀看,獻藝之人索性也停了下來同眾人一道看熱鬧。靠著顧含章最近的臺子上原是有人戴著猙獰的獸頭面具、披著五彩綾羅在跳異族舞蹈,街頭橐橐靴聲一起,她忽地便止了腳步,歡笑著躍下高臺來大聲道:“蕭將軍可算來了!銀兒等你好久!”
璀璨燈火中她一揚手揭去手頭面具,露出一張豔麗嫵媚的臉龐來。燈光柔和,更將南梁女王年輕嬌豔的花容襯得美豔不可方物。
“是她。”顧含章有些吃驚,在燈下細細打量她片刻,不由得笑著讚道,“燈下看美人,更比白日勝數倍。”
“小姐比她美上千百倍。”景禾忽地在她身後道。
顧含章失笑,回頭看時,見燈影中景禾英俊白淨的麵皮隱隱泛紅,那雙明亮的眸子灼灼地望著她,她不由得心中一跳,咳一聲轉過臉去。
鑼鼓又響了三聲,靴聲越發地靠近,眾人不知今年元夕出街巡遊的武將是哪一位,都樂呵呵地伸長了脖子望去。武將帥臣元夕夜領神武軍步兵押著趁亂偷竊作惡之人巡街,原本是為了警戒百姓,到了這幾年,上京百姓卻是將此當成了元宵佳節的一項樂事,一到了這時候便都停下來等著看兵將威風巡街。
去年帶兵巡遊的是陳王蕭瑧,俊朗青年溫潤又愛笑,把全城待嫁閨女的放心都勾走了,顧含章至今還記得那時頤兒與琳琅賞燈回來,一連數日都在吃吃地傻笑。
顧含章立在山棚下,悄悄掃了一眼笑靨如花的南梁女王,輕聲道:“原來她早知道皇上此次欽點的是秦王。”
“秦王殿下!”人群中有人驚呼一聲,把顧含章的思緒勾了回來,她好奇地抬眼望去,只見蕭桓身著黑色大氅,腳步沉穩有力地往這邊行來;他身後跟了一隊鎧甲鮮明的兵丁,領頭幾個高壯漢子押了兩三個作尋常百姓打扮的人,浩浩蕩蕩又齊齊整整地朝著這邊走過來。
“蕭將軍!”南梁女王笑嘻嘻地迎了上去,蓮足一動,身上所披掛五色綾羅隨風翻飛,便如蝶一般翩然美麗,顧含章略一沉吟,悄悄往景禾身後站了站。
蕭桓早已看到她,星目淡淡掃她一眼,對迎上來的南梁女王沉聲道:“此地不宜多留,請女王回到宣德樓觀景臺,皇上已備好宴席等女王與諸位使臣登樓賞燈。”
南梁女王笑盈盈地搖了搖手指:“你們上京百姓都愛看我跳舞,我多跳幾支舞再走。”見蕭桓不作聲,她又撅了殷紅的唇笑起來:“你不瞧臺上臺下有多少我的人!”
蕭桓隨意看了幾眼,見果真那臺上臺下圍了一圈南梁侍從,點了點頭便要走,她又笑嘻嘻地攔住他道:“你不看我跳舞麼?”
周遭百姓瞪大了眼看著,她卻毫不羞怯地直視著蕭桓,蕭桓看了看半邊身子隱在景禾身後的顧含章,嗤地低笑了一聲道:“前幾日是奉旨伴遊,不得不受,今日軍令在身,恕不奉陪。”說罷,昂首闊步領兵走了。
南梁女王呆了呆,氣惱地將手中獸頭面具往地下一摜,忿忿地掉頭就走,那邊臺上臺下身著大齊服飾的南梁侍從慌忙跟了上去,擁著她走遠了。
嘩啦啦一下散去了四五十人,街心驀地空曠了許多。
顧含章這才走出來,吁了一口氣。
景禾沒吭聲,跟著她又隨處走了走,看那不遠處山棚下有一處攤子上掛了幾盞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