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急忙進府稟報,顧含章略微有些吃驚,原就心中狐疑,這下更是疑雲大起,清風將衛齊靖走前那句話說罷,她不知為何心頭突突直跳,許久才強行按捺下情緒問道:“你可認得衛先生家?”清風點頭道:“認得,曾跟著殿下去過一回。”
“好,等明日清早殿下進宮後,你就帶著我去見一見衛先生。”顧含章鎮定道,頤兒在一旁聽了,俏麗面容上微有擔憂之色:“如今府裡頭都不太平,小姐當真要去?”
秦王府西園內有人輪值看守,各處側門也都添了守衛,全府上下誰都猜到這個秋天怕是不大好過。尤其是立儲之日愈近,袖姨趙管家這些府中的老人更是心中惴惴,暗暗替蕭桓捏一把冷汗。
頤兒的擔憂全然寫在臉上,顧含章握住她冰涼的小手輕聲寬慰道:“既然府裡頭都不太平,我還怕什麼?總不能當真等著他們先動手罷?”
清風與頤兒同時一怔,年輕的面容上都露出了惶然之色。
楓林青青醉
衛齊靖所居竹屋在城東曲溪河畔楊柳林中,初秋的清晨微有涼意,草地上沾了露水,繡鞋踏上去,那隱隱的寒意便穿透了薄薄的鞋底貼住了肌膚。清風將三人的馬都拴在了楊柳林外的大楊樹上,朝那嫋嫋升起炊煙的方向指了指道:“那邊的竹屋便是衛先生居所。”
顧含章點點頭,提起裙裾踏過遍地蔥翠往竹屋走去,繞過幾株筆直的楊樹,又跨過數叢野花便到了竹籬前。竹扉半開,屋中已有隱約人聲,似是老者在苦口婆心勸說著什麼,頤兒心急,伸手推開竹籬要往小院內走,清風連忙反手扣住她的手腕,搖了搖頭小聲道:“衛先生不喜生人隨意闖入。”頤兒扁了扁嘴退了回來,又橫了清風一眼,嘀咕道:“怪人!”
竹屋內忽地說話聲越發的大,隔了十數丈遠的竹籬外都能聽見那老人氣急咳喘之聲,忽地有個低沉年輕的聲音笑著說了句什麼,那老人長嘆一聲一言不發地推開竹屋的門走了出來。“左相大人!”清風瞪著那鬚髮花白的老人,不由得驚訝地低呼一聲,難得機靈地拉過頤兒,將顧含章掩在了兩人身後。衛齊靖跟在衛丕身後走出來,睜眼也不瞧清風一眼,陪著衛丕走到了竹籬前便躬了躬身恭敬道:“恭送祖父。”
清風從未想到他認得的落拓書生衛齊靖會是當朝最德高望重的左相衛丕之孫,頓時驚訝地瞪大了眼呆呆地看著面容有七八分相似的祖孫二人,衛丕渾濁雙眼中滿是無奈,卻還是朝身後揮了揮手,又氣又惱道:“罷了罷了,你既是不願回府裡頭住,我老頭子也不勉強你。”衛齊靖喉頭滾了滾,清俊瘦削的臉上竟有了笑意:“孫兒會記得逢年過節回府裡探望祖父的。”衛丕抖了抖頷下三寸白鬚,拂袖推門而去,祖孫二人卻是都未將竹籬前立著的三人放在眼中。
衛齊靖立在竹扉前目送衛丕走遠,那面上難得的笑容如曇花一現,忽地便隱去了。他轉身欲走,顧含章輕喚一聲:“衛先生留步。”衛齊靖轉過身冷冷瞥了她一眼,古怪地笑了笑:“御史中丞顧弘範大人的千金顧小姐?”
他的稱呼很是奇特,顧含章一愣,下意識頷首道:“正是。”衛齊靖瞭然地哼了一聲,拂袖轉身便往竹屋內走,顧含章不敢莽撞闖入院中,只好揚聲問道:“敢問衛先生昨夜至王府可是有要事與殿下相商?”
衛齊靖充耳不聞,大步進了竹屋內去,反手將竹門吱呀一聲掩上了。頤兒與清風面面相覷,許久才低聲罵道:“真是個討人厭的怪人!”
三人只好在竹籬外耐心地等候,直等到秋陽躍上了頭頂,將草地枝葉間的露珠都曬乾了,那竹屋的門才再次緩緩開了。衛齊靖換了一身青布袍子,手中握著頂寬邊草帽,儼然是鄉人妝扮,與他左相之孫的身份極不符。顧含章雙腳立得發酸,往竹籬前走了幾步正要開口再問,他銳利又冷淡的目光大剌剌掃了她一眼,嗤地笑了聲問道:“顧小姐若是敢跟來,衛某人就知無不言,但凡我所知道的,必當如實相告。”
這隱約是個陷阱,頤兒怒瞪衛齊靖一眼,連忙道:“小姐莫要上當!”顧含章略一沉吟,破釜沉舟般決然道:“好!”
衛齊靖眼中精光一現,撮唇輕嘯一聲,楊柳林深處馬蹄聲一聲急過一聲,一匹通體烏亮的黑馬昂首闊步自綠影重重之間飛奔而出,那馬到了他跟前長嘶一聲停住,威武異常;衛齊靖捉住韁繩翻身上馬,催馬便往林外急奔,顧含章咬咬牙提著裙裾趕到林邊,解下小紅馬也追了上去。
黑馬在前,紅馬在後,遙遙地隔了百丈遠,衛齊靖存心耍她,騎馬繞著曲溪河旁的白楊樹林轉了數圈才拐上河畔小道往城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