徊,小紅馬似乎也在林中,皚皚白雪間一抹紅,影影綽綽地移動著。
管陲不愧是梁月海帳下第一猛將,他怒吼一聲揮舞大刀撲上去,氣勢兇狠得逼退了三四人,刀鋒一閃,一人首級落地,寒光在黑夜裡劃過,又一聲慘叫,遼兵的鮮血濺了管陲一身,銀甲上猩紅點點,分外猙獰。
顧含章扶著老軍醫跌跌撞撞遠離這修羅場,雙腳在厚厚積雪中已凍得失去了知覺,卻絲毫也不能停下,老人喘著氣低聲道:“你先走,我留下守著藥材等候將軍的人馬來接應……”“成伯!”她眼中隱隱含了淚,雙唇已凍得青紫,迎著凌厲的風勉強張口要說話,寒風夾著雪粒咆哮著撲面打來,迫得她硬生生將話咽回了腹中。
風聲在耳,身後卻又添破空之聲,數枝羽箭直奔她與成老軍醫身後,好在風大,吹歪了箭頭,簌簌幾聲都直直墜入雪中。管陲被纏住了,無法回身相救,急得滿頭都是大汗,原先那些遼兵見勢一齊湧上前來與他纏鬥,有幾人自背後取下弓箭瞄準顧含章與老軍醫後背,嗖嗖幾箭直奔兩人頸後要害。
千鈞一髮,顧含章扶著老軍醫拼命往前奔,避過一劫,聽著身後數枝羽箭簌簌落地之聲,她掌心捏了把冷汗,情急之下撮唇輕嘯一聲,林邊的小紅馬暴躁地在積雪中踢騰著不願靠近,她再喚了一聲,小紅馬才甩了甩頭猶猶豫豫地踏雪挪過來。
顧含章強行將老軍醫扶上馬背,狠狠一拍馬臀,低聲道:“快走!”小紅馬仰天長嘶一聲,撒開四蹄往遠處奔跑,她鬆了口氣,忽聽身後管陲怒吼一聲:“章先生小心!”風聲呼呼,數枝利箭挾著凌厲殺氣破空而來,她慌得往前撲倒,避過了射向她頭頸的三支箭,驀地背後一陣劇痛,最末一支箭重重釘入她的身體,電光石火之間痛覺躥過四肢百骸,她只覺眼前一黑,意識便緩緩抽離,管陲的呼聲、急奔靠近的腳步聲,一點點剝離她的雙耳,她模模糊糊地笑了一聲便已沉沉墜入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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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上風聲如吼,天將明時又開始紛紛揚揚地落雪,天光未亮,彤雲已密密地壓了下來。
顧含章在顛簸中因背後的劇痛驟然清醒,她正側坐在馬上,騎馬之人避開她的傷口圈住了她的腰,她能感覺到背後的衣衫已被傷口流出的血浸透了,在這冰天雪地中結成了一塊冰渣。她身子極冷,撕裂般的劇痛自背後傳遍全身,痛得她不住顫抖。
羽箭尚在背後,該是救她的人不敢隨意拔箭,她伏在那人身前,勉強睜開眼看了看遠方無邊無際的蒼茫大地,虛弱地低聲道:“多謝壯士搭救,煩勞壯士送我回大齊軍營,必有重謝。”
那人頭戴竹編帷帽,青黑紗幔長長垂下,絲毫瞧不見臉面,顧含章僅能瞥見他鬢邊垂下的一綹灰白長髮,他點了點頭,紗幔稍稍捲起,露出他頷下一部亂蓬蓬的鬍子,青黑中帶著觸目驚心的雪白。顧含章眼前一片朦朧,只聽見他吐息沉重而又急促,似是刻意壓抑著情緒,她霍地一激靈,咬牙忍著劇痛自袖中摸出短匕抵在他胸膛上:“你、你究竟是何人?”
他不出聲,抬頭隔了紗幔眺望遠方,忽地重重一夾馬腹催馬前行,顧含章猝不及防撞入他懷中,雙手本就無力握住短匕,這一後仰,手鬆了,短匕無聲地墜落雪地中。她原也沒法傷到他,他似乎也並不懼怕,扣住她纖腰的手微微一緊,將她往身前一拉,顧含章伸手要推開他,不慎扯動背後傷口,疼得額頭直冒冷汗,她毫無血色的清瘦面容緊緊繃住,細齒將蒼白下唇咬破了,滿口血腥氣。
前方不遠處,再翻過一座矮坡,逐漸便能望見大齊軍營中微弱如螢的火光,顧含章身子越來越冷,下意識貼緊身側寬厚的胸膛,這人衣著厚實,襟口卻被胡亂扯開了,露出他頸間一根細細的紅繩,“尺半紅絲線,編作如意結,絲絲如妾心,纏綿郎頸間”,這是上京流傳的歌謠,但凡平民女子出嫁,必以紅色絲線一尺半編作小小如意結贈與郎君佩戴頸間,她迷迷糊糊睜眼盯著那紅繩看著,不知怎麼的慢慢哼起這歌謠,低而破碎的歌聲斷斷續續散在風中。
黑衣人仍舊不做聲,驀地一陣狂風將紗幔掀起,顧含章勉強抬頭看了他一眼,陡然間僵住身子。風過去了,紗幔重又墜下,將他的面貌密密遮住,顧含章哆嗦著蒼白的雙唇,用力抬起冰涼的手將他頸間的紅繩發狠一般地拽出,那紅繩鮮豔似火,最末端一雙如意結下墜著一枚溫潤玉佛。
八瓣蓮花臺,佛向慈悲來。那枚玉佛猶帶了貼身的溫暖,她握在掌心愣愣看著,忽地如同被烈火炙烤一般,急喘一聲鬆了手。寒風凜冽,拂落她眼中不斷滾落的淚珠,她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