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間有多少人為沐天恩耍盡手段,而陛下一直對大人情有獨衷……”
晏敏充耳不聞。田福安也不是第一天識得他,曉得這些話他不想聽,多說也無益。只是……
田福安清了清嗓子:“有幾人能得陛下親手替他換鞋,又有幾人能讓陛下牽手遊園。大人昏迷時,陛下片刻不離身邊,執手相看。陛下這一遍情真意切換不來大人分毫情意麼?”
晏敏依舊不動。
“納木爾王子已死,大人又何必固執……,歡愛這種東西……”
“公公也懂歡愛?”晏敏不急不緩的反詰了一句。
田福安被噎,無語應答。往牢裡看了一眼,搖搖頭:“大人心意已決,老奴也不再多說了,請自保重。”
田福安的腳步漸漸遠去,晏敏倚著牆,身子萎頓下去。雖然已經到了暮春時節,入了夜依舊清寒,牢房的地面上升起陰冷的寒氣,透過草墊直入骨髓。猶記得在斯蘭時身陷冰窖時的情形。司馬空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晏敏眉頭緊蹙,眼角發酸,雙手穿過地上的草墊摳住冰冷的青石地板。他當時只回應了司馬空一句:匈奴不滅,何以為家。司馬空笑而不語。現在匈奴已滅,斯人也沒。世事總好像是一抹冷嘲。堅持和毀滅,原都是在一線之間。欠下他的,只用一條命能還得清麼?
田福安走到天牢外,看著佇立在夜風中的酈宸風,拱手:“陛下!”
“他吃飯如何?”
“正常。”
“氣色怎樣?”
“還好。”
“離了朕他便一切都好。”酈宸風陰戾的笑道:“他想求死,朕就遂了他的心願。”
“陛下……”田福安驚了驚。
酈宸風甩袖坐上轎子回宮。
聞到飯菜的香氣,晏敏坐直身體:“奶孃。”
奶孃將小碗雞湯從牢門外遞進來,悶不吭聲。晏敏爬到牢門跟前,食盒裡還有幾樣家常小菜在面前一字擺開後,鄭武把筷子碗遞進來,奶孃倒了一杯酒給晏敏:“敏哥兒,吃飯。”
晏敏心裡一緊。自入天牢已經十來天,奶孃和鄭武都是頭一回進來。一進來奶孃沒有罵他,也沒有罵酈宸風,只擺好飯菜叫他吃。晏敏吁了口氣,接過酒杯將酒一口飲盡,笑了笑。以酈宸風的性子,興許也該結束了。
“這酒怎麼樣?”奶孃也笑,淡淡的,像是在掩飾。
“好酒。”晏敏讚了一句。世上最好的酒已經喝不到,餘下的,無論是什麼酒喝到嘴裡統統都是同樣的滋味。
“再來。”奶孃坐在牢門外,拿過他的酒杯,又替他倒了一杯。晏敏接過酒杯又一口飲盡。連飲了三杯,晏敏放下酒杯,端端正正的跪在牢門前,對著奶孃磕了三個響頭。
奶孃坐在地板上,強作笑臉。
“鄭武。”晏敏轉向一邊的鄭武,衝他拱手。
“大人。”鄭武跪在晏敏跟前。
“你跟了我也有五六年了,出身入死。晏敏也無以為報,我敬你一杯酒,聊表謝意。”晏敏拿著酒杯將一杯酒敬花鄭武。鄭武看了奶孃一眼,接過酒杯,飲盡。
“奶孃孑然一身,含辛茹苦照顧晏敏許多年。晏敏本來該替她老人家養老送終,結果看來我是要先她一步了。我去之後,奶孃只有託你代為照顧。”
鄭武連連點頭:“我必對奶孃如我自己母親。”
晏敏又倒了一杯酒敬鄭武:“謝謝你。”
鄭武接過:“大人放心。”
晏敏鬆了口氣,再對奶孃又磕了一頭:“敏之不孝。”
奶孃吸吸鼻子,吐氣笑道:“這是你們晏家男兒的宿命。也好,日後就再不用被那皇帝呼來喚去,餐風宿露。吃飯吧,把湯都喝光,一會兒都涼了不好熱。”
晏敏點頭,端起雞湯喝了個精光,又每樣小菜都吃了幾口,放下碗筷:“好吃。”
奶孃低頭輕輕擦掉眼淚,還要勸晏敏多吃一點,走廊裡響起一串細碎的腳步聲。奶孃回頭看到丁祿拿著一道聖旨朝這邊走來,他身後的侍衛端著一隻酒壺。奶孃瞪大眼怔忡的看著,丁祿走到牢門前停下,獄卒拿著鑰匙開啟牢門上的鎖鏈。
“晏敏接旨。”丁祿面無更讓看著晏敏。
晏敏跪好接旨,丁祿慢慢展開手裡的聖旨:“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沒有大理寺審案,無憑無據,謀逆罪從何說起?”奶孃扶著牢門大聲喊:“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姓酈的皇帝統統言而無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