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要命的事情而爭奪著什麼。我遠遠望了她們一眼,那些山藥蛋似的姑娘,雖然個子不高,但穿得很露,眼影濃濃,嘴唇塗得很紅,吵架時亮紅的嘴唇翻得又急又快。濃眼影后的眸子裡,流露出撩人甚至逼人的目光。急迫而不滿,亮閃著仇恨。透過她們大膽露出的胸部、脖子和粉嫩的腮,我發覺她們實在很小很嫩很年輕。而眼光,怎麼看起來像兇惡的雛鳥?她們爭吵著,勸說著,嘰嘰喳喳,鬧成一團。我想,那麼小的姑娘,哪來那麼多那麼深的仇恨,要堵在如此美妙的河邊夜晚中吵鬧罵人?我繞過她們,在一排臘腸魚蝦烤攤前走過。走著走著,下面河灣裡,那排更亮,也更冷清的長廊,交相輝映著淡藍粉紅鵝黃的霓虹燈光。那是洗浴城。將近八點,也許還沒開張,也還沒到達服務的高峰時刻,顯得十分寂寞神秘。洗浴城究竟有沒有一個響冠全球的紅色名字,紅軍,或者長征,我不得而知。我蹩足在通往洗浴城的長廊上行走,突然,十里開外的盡頭,柔和燈光下,一位穿著少數民族服裝的姑娘,從燈影中閃出來,手扶河沿整齊的欄杆,望著我,似乎在招手、在微笑。我停下腳步,側身望著面前奔騰湍急的河水。姑娘似乎對水面沒有興趣,還用婀娜的身影,微笑招手。我橫了心,想走過去看看究竟。突然,姑娘的身影從光影裡消失,我不知道,她那被柔媚燈光和咆哮大渡河的水聲,裝飾過的婀娜身影,會給人們帶來什麼。我順著長廊,不緊不慢地走過去,順著河邊,順著燈光,那一扇扇裝飾得明亮整潔的房間裡,有怪怪地來自山裡的藥香味飄出來,剛才那位少數民族姑娘,也許正斜靠在沙發上,或站在黃|色櫃檯前,面無表情地望著,而她的背後,身穿奇異服裝的男人或者保安,正在打牌喝茶,也許,不光是那個姑娘,一群姑娘,正無聊地照著鏡子,嗑著產自深山裡的瓜子和板栗打發時光。粉紅沙發上斜躺著的正是那位身材婀娜的姑娘,眼睛金絲雀一樣清亮。
“哎,胖哥,進來,玩一會兒。”
姑娘從沙發上彈坐起來,“啪”的一聲,往我腳下的走廊上,扔來一個廢棄的打火機,很響很響。也許她認為,對此刻到這裡來閒逛的所有男人,都沒有什麼值得尊重的必要,而且,對他們也沒有什麼說不出口。我微微一怔,想,決不能委委瑣瑣,難道我比她們還膽小?笑話!我正了身子,立在門前,用畫家職業的目光,大膽迎上去,我看到姑娘橢圓的臉龐,似乎也很嫩很小,眼影依然很濃,嘴唇依然塗得很亮,而被我看得不自然露出的胸脯和穿著那雙白色小皮鞋的腳,以及連線著她細小腳面上的那條細長的腿,我想,那就是一個還沒有發育完整的姑娘,或者女人,和剛才在走廊上給我留下的那副身影相比,她的吸引力,已經從靈動的可以入畫的藝術形象,變成了那樣實在具體,也許隨時都可能,只要你完成某種禮儀,就可以佔有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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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遇(4)
我站在洗浴城門口,腳,始終沒有跨進去。我想,美,還是應該和它保持一段距離才好。靠得太近,所有的美,都會消失變色,或者,如此美豔的姑娘,轉眼之間就會化為一個核桃、一粒板栗、一根臘腸。這不是我這樣的畫家特別希望佔有的生命風景。在姑娘往外扔著板栗殼和石榴皮的希望眼神和招睞目光中,我瀟灑地向她們淡淡招手告別:
“晚安,小姐們,祝你們生意好!”
我沒有理睬她們怎麼回答。我慢慢轉過身,沿河岸長廊往回走。似乎還聽到她們在我背後“神經病!寶器!笑死人!”之類的鬨笑聲和咒罵聲。媽的,難道非要一個遠道而來的疲憊的旅人,跨進你們的屋子,或者弄得更加疲憊不堪地離去,才是正常人,才不是寶器,才不會笑死人麼?這是什麼邏輯?
唉,這樣的語氣,這樣的風景,烏溪小鎮、萬年臺歇馬場、女兒峽風景區……都曾上演正在上演的一幕幕風景,怎麼無論如何也躲不開?或者本來就躲不開、不應該躲開?易安當初和我的觀察都沒錯?我抬起頭,順著河岸五顏六色的燈籠望去,寬闊洶湧、不緊不慢、匆匆流淌著的河面上,空闊夜幕兩山之谷,兩座橋頭城門之間,朦朧燈影中,彎彎的瀘定橋,遠遠的,看起來還有點優雅。當年,硝煙烈火槍林彈雨中,一支英雄部隊的千軍萬馬,還有他們的領袖和士兵,戰將和英雄,男人和女兵,一個翻天覆地改寫中國歷史的新的政權,都曾從那條優雅而險惡的橋面上走過。我想,當初,我的《國色Ⅰ號》油畫系列,畫面和意境,實在不能滿足而今的詩心!而我今天,還有多少多少什麼什麼,等待我去畫出,而且,有些什麼什麼,可能我永遠也不可能把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