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末伏之際,不過戊時,天色渾瑕,赤如雞血。長江之上,漁船往來,已是不比尋常。江面隱約有山崖。綿延數里,似神之手臂環繞江水,故謂之“神臂山”。其中一塊山石突出,臨於江上,曰“神臂嘴”。“神臂嘴”上有一城塞,曰“神臂瀘州”。此城東接陸地,層巒疊嶂,其餘南、西、北三面均為江水環繞,江岸陡峭,懸崖矗立,猶如斧削,怪石嶙峋。自淳佑二年在此設塞,胡人不敢南犯已二十年矣。三年前蒙古二十萬兵馬繞瀘州而圍釣魚城,天降暴雨二十餘日,道路泥濘,百步之內不能視物,由是攻勢停頓,加之死傷眾多,軍中痢役盛行,大汗蒙哥亦染病,不久便離世。且說近來北方傳來訊息,新任大汗忽必烈二十萬軍馬捲土重來,欲血釣魚城之恥。此次攻勢,想必是不敢再繞瀘州而行事。此時城郭之內,門戶緊閉,更無雞鳴犬吠。有一酒肆,字號“天元”,乃前朝宣和年間建立,能傳至今日,正因其“天元酒”聞名四方。酒肆中央端坐二男子,一位是白袍黑甲,另一位紅袍黑甲,二人皆是丹鳳眼陰鉤鼻,膚色黝黑,腰間掛玉,腳蹬朱靴,好生威武。與二人正對斜倚著二人,一位長額寬頜,虯鬚過胸,一副勇武模樣。再看另一人,稚氣未脫,卻是眉清目秀,膚色白淨如雪,言談舉止均若一婦人。席上杯盤狼藉,二人應是醉去幾分。那婦人模樣的少年搖搖晃晃起了身,向那二人踱去。
“二位。後生有禮了。”那少年道出一句,正欲行禮,酒勁又上了頭,往後踉蹌三五步,還算是站定了。
紅袍男子立起了身子,回禮道:“大戰在即,有汝等不畏胡虜之百姓,實為我大宋之榮光。”
“唉,並非此意。”少年衝他搖搖了頭,慢慢道:“久聞秦先生大名,今日有幸遇見。望討教討教。”不等話落音,虯鬚長者突然躥出,三兩下擒了那少年,轉首賠笑道:“犬侄初出茅廬,不知深淺,還望二位見諒。”說罷拉了那少年,離了酒肆。
二人並未遠離,尚能聽見那少年的理論。“拉我作甚,拉我作甚,今日我要與秦大人比試一番。”
“來啊無雙,吃酒。”白袍男子說道。
無雙道:“方才那小子,倒是有些意思。”
“你若喜歡你便喚來會會。”白袍道:“我見得多了,喝酒。”
叫回了那叔侄二人,吩咐小二擺出一擂場。幾人站定了,紅袍男子沉聲道:“我姓徐,名無雙。從小痴愛習武,善使槍棍。”與徐無雙對立而站的,是方才那為大鬍子。此時他赤裸了上身,“在下凌聞虎,合縣人。善使雙刀。”
二人正欲動手,那少年一下躥出。高喊道:“等等。我要與秦先生打。”徐無雙眉頭深鎖,“好!那你先打贏了我。”說罷長棍用力一揮,揚起塵土陣陣。
“徐前輩莫要生氣,我使得是劍,如今以武會友。我凌某真若用劍傷了你,不說傷了國之棟樑,我自己也會悔恨至死。不如,我吃點虧,就空手吧。”
“好!好!好!你要怎樣都可。”徐無雙早已聽得不耐煩。不等他說完,一記重棍向少年掄去,少年往前一翻躲了過去,反身一記側踢。徐無雙向後小跳一步,用棍的另一頭朝少年打去。少年用手肘支著地,雙腳夾了打來的棍,使勁一擰。徐無雙雙手握著棍動也不動,看著地上的少年。“哈哈,你弄不動?”徐無雙笑道。
少年“哼”一聲躍起,雙手直逼徐無雙胸口。徐無雙大驚失色,橫了棍護在了胸口。少年見招數被識破,雙手摸向腰間,突然又是一記。
聽得鏘地一聲,少年被秦牧遠遠一腳踢出。癱坐於地上,一臉委屈,把頭轉向大鬍子道:“叔叔,他們!”
“怎麼?你還有理了?”秦牧使勁捏開他的手。一個銀色小物件掉了下來。
“袖裡箭,小子!你用暗器。”徐無雙吃驚道。
“哼!”少年瞪了二人一眼,脫下帽巾。
分明是一姑娘。徐無雙張著大嘴,不知如何是好。
“好了!好了!撞到我們手裡。詳細講講,你們是什麼人?刺客?”秦牧道。
大鬍子連忙跪了下來,拱手向二人,道:“
大人莫要生氣,我帶著她離了家來瀘州,正是聽說韃子大軍壓境,戰事打緊。本為精忠報國而來,卻又不想混跡兵卒之間埋沒了一身武藝。又不知該如何投報軍官,所以,出此下策。”
“你倒是好說,耿耿一漢子。只是這位姑娘······”徐無雙接著說道“尚且不說她是女子,方才比武前,她口口聲聲說她用拳。打鬥中我料她體弱無力,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