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懷抱的味道她記得,帶著淡淡的青木香氣,隔著薄薄的一層月白色長衫,胸膛總是比一般人要冷。
她曾在他的懷抱裡醉倒,演繹遊園驚夢追戀的憂鬱成疾,霸王別姬落帷的生離死別……然而現實一掠,其中的愛恨嗔痴都變成了戲臺上淡淡的霧,才恍覺一枕黃粱。
她感受到此刻他勒得她很緊,耳旁有竭力隱藏卻藏不住發顫的呼吸。她聽見他的聲音,聽他溫柔哄道:“白小青,我來了,你別怕。”
呵——
百里思青譏諷到想笑出聲,多麼深情款款的安慰,多麼恰到好處的相救啊!
如果不是他,此時自己恐怕已遭受這世間最骯髒最不堪的屈辱。她是不是該對他感恩戴德?是不是該對他三跪九叩?
但是抱歉,她做不到。
“我哪怕是死在這裡,都不需要你來救。”百里思青對著他,毫不留情地潑下冷水。
楚離曄抱著她的身軀微微一震,無人可見的眼底升起一抹悲傷,但下一瞬,這抹悲傷就被強行褪去,只餘數不盡的慶幸。
他無法想象,如果他來得不及時,如果他沒有找到她,如果……
一切的如果通通化為後怕和感激。他不在乎懷裡的人態度對他如何惡劣,語氣如何傷人,只要能確保她安全無事,他心甘情願地接收她現底下所有的情緒。
見他對自己的話視若罔聞,百里思青下意識地想推開他,可被餵了藥的身子發虛,不僅推不動他,人也起不來。
楚離曄似覺察出她想做什麼,忽然默不作聲地鬆開手臂,將她又放到了床上。
百里思青以為他會依她所願不再管她,卻見他當著她的面脫下了自己的外衣。
百里思青一驚,剛才薄野赤殺帶給她的餘悸未未消除,楚離曄的動作令她不禁充滿了戒心,“你要做什麼?”
楚離曄被她宛若驚弓之鳥的表情弄笑了,他的目光輕輕往她身上一掃,淺色的裡衣襯得容色如雪白淨,“你這個樣子怎麼出去?”
百里思青這才想起衣裳被薄野赤殺撕破,自己現在幾同未著寸縷。
那種排山倒海的絕望感又蔓延至心上,百里思青受不了地朝他吼道:“我說過與你再無干系,你又何必來救我!你這樣是想讓我欠你什麼!”
她的吼叫裡充滿了歇斯底里,像是要把一生的恨發洩出來。眸子裡極端的厭惡與怖色毫不避諱地射進楚離曄的心底。
他卻似不受任何影響,拿著衣裳一言不發地低下頭。俊逸的側臉經由陽光的照射,化為耀眼的金色,那金色又纏纏繞繞於他的指間,令簡單的穿衣動作顯得尤外地溫柔。
楚離曄越溫柔越不在意,越一聲不吭,百里思青就越不能忍受。她眼睜睜地看著他將衣裳穿在自己的身上,無窮無盡的恥辱與痛苦堆積在胸腔裡,壓得她整個人快要爆炸了!
不管是被抓被困,是死在故友還是死在敵人的手裡,百里思青什麼都顧不得了,她將聲音放到最大,瘋狂的嘶吼只為了引來其他人,“你滾啊!我不要你假惺惺!不要你來救我!你滾!滾得遠遠的,再也不要出現在我的面前!”
她實在恨透了楚離曄的沉靜,也恨透了自己的無能!為什麼!為什麼要讓他見證她最狼狽最無援的時刻!為什麼是他!
人不會踏入相同的河流兩次,不會在同一個地方跌倒兩次。他憑什麼出現在這裡?憑什麼以恩人的姿態站在她的面前?憑什麼要她向他回報的背叛和絕望俯首稱臣?
面對她的竭嘶底裡,楚離曄的呼吸漸漸不穩,可是表情越發淡然。他飛快地替她將衣裳穿好,然後再次將她抱在了懷裡,大步往外走去。
“咳咳——咳咳——”嗓子啞幹了,百里思青躺在他的懷裡不停地咳嗽起來。
楚離曄立即擔憂地停下腳步,輕輕替她拍了幾下背,問道:“好受些了沒?”
百里思青順著氣別開了臉,“我是好是壞不用你管!”
見他又邁開了步子,百里思青不禁咒罵道:“你是聾子還是畜生!聽不懂人話嗎!我讓你滾開!我寧願死在這白暮城裡,寧願受盡千人、萬人的凌辱,也不想跟你待在一起!”
楚離曄不受干擾地帶著她走出了屋子,即便是情非得已,懷裡的人依然給了他久違的溫存,抱著她的感覺,就像在冰天雪地穿梭太久之後,所得到的唯一一點兒暖意,他捨不得放開。
百里思青見四周的烏賊士兵直挺挺地站著,彷彿看不見他們般任楚離曄抱著她故我穿行,便驀地張開嘴巴,一口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