駙馬說的是,奴婢也勸過公主暫留在宮裡避雨,可她非要趕回來。”
須臾間,她又憂愁道:“明日便要出發去邊關,公主若是受了寒可怎麼辦?”
慕子衿一怔,捧著袍子的手一緊,“你說什麼?”
“你們先出去。”百里思青立即攔住了蝶香,將屋內的人全都遣了走。
待只剩她和慕子衿兩個人,對上慕子衿凝寒的眸子,先前在宮內的盛氣凌人此刻全都消作了灰燼。百里思青第一次在他面前沒底氣道:“我、我已經向父皇請了旨,父皇也答應了,明日一早,我就要去往邊關……”
只這一句,慕子衿驀地鬆開了手指,烈紅色的披風隨著他的動作,慢悠悠地飄落在了地上。
熱情全部被澆滅,取而代之的是徹骨的寒冷,慕子衿抿唇盯了她好一會兒,將袖中的東西猛地甩在了她的手心裡,然後一言不發就奪門而出。
他走的實在太快,臨跨出門檻前,又回頭,與平日的溫柔不同,眼眸盛著一片怒濤。
百里思青愣在了原地,這是成親以來,慕子衿第一次與她發脾氣。回來的路上,她想過他也許會惱她的自作主張,但卻沒想過他會氣到不願再與她待在一塊。
這件事她確實做得不對,事前沒有與他商量過便自己定了主意,可她以為他會理解自己,畢竟那不是別人,是她的煜表哥。從小一起長大的親表哥,司空家的嫡子!
無論是為了多年的情份,抑或是為了司空家,她都不可能放任不管。不管如何,她要去邊關,這是既定的事實!誰也改變不了。
她唯一錯的,便是沒有事前知會他而已。
可是將心比心,若是他的父王出了事,他的選擇肯定與她一樣,焦急定不會少於她。那他又何必氣得不讓她把說完,就奪門而出呢?
百里思青捏著手心裡的東西,緩緩拾起地上的袍子,沒有追出去。
屋外傳來銀子的驚呼,“主子,您怎麼了?您要去哪兒——”
一陣窸窸窣窣過後,便只剩他與蝶香的高聲爭吵。
“說什麼不體諒!你又懂什麼!娶進門的妻子為了另一個男人,不與自己商量一聲就不管不顧決定了去邊關,到最後才知會你,你能受得了!”
“是!就你們女人大度,心胸豁達!活該我家主子知道司空少將軍出了事,立即讓人去了邊關打聽訊息……別問派了誰!反正不是我!瞪什麼瞪!我家主子的能力我比你更清楚……”
“活該我家主子為公主擔心,思慮到一夜未睡,就唸叨著怎樣能讓她心情高興些!知道她不喜歡戴那些俗物,特地尋了南海的珊木親自動手雕琢,熬了一宿才雕出了根簪子……對!你家公主尊貴,高不可攀!我家主子做什麼都是理所當然!生個氣就是不可理喻!一顆心就活該被扔進臭水溝裡!”
“氣什麼氣!說不過就拔劍!你也就這臭脾氣!反正我家主子也活不了多久,正好氣死了為你家公主騰地方納新人!正好以後我們一拍兩散,也不用相看兩厭!”
“……”
百里思青低頭盯著安靜平躺在掌心裡簡單大方的木簪,沉思了半晌,慢慢走到剛才慕子衿坐的地方,彎身坐了下去。
隱秘機關散開,亭臺樓閣層層錯進,清幽別緻成林。
雨紛紛揚揚地落下,慕王府看不見的最高的樓閣屋脊處,有人雙眸若潭,靜坐其上。
銀子看見人時,慕子衿雙手枕於腦後,仰臥在溼冷的瓦片之上,似是躺了許久。
細雨從天際傾灑,卻彷彿長了眼睛般的,自發地繞過他的身子,將四周的瓦片沖刷得異常錚亮。
細雨中零星的白光勾勒出他深邃的輪廓,一雙鳳眸寂如寒星,萬般思緒皆掩於其下,無波無痕。
越過樓閣小榭,慕子衿遙遙望向大門緊閉的鳳來居,諷刺勾笑。
有什麼可失望的呢?成婚以來,他始終與她隔了一層心,她始終將他摒棄於她的世界之外。
是了,他是外人!
慕子衿的隱忍討好算得上什麼?到頭來輕輕鬆鬆被親親表哥的安危擊得一敗塗地!
一旦是他的妻認定了的事情,他便連半點招架之力也無,除了接受還能說上什麼?
“戰場太過兇險,我絕不許你去!”
這樣的話,他能說出口嗎?病秧子慕子衿在百里思青面前從來都不敢這般強勢。
抑或——
“打仗不是兒戲,你心思簡單又無經驗,我怕你應付不來,能不能乖乖待在我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