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了。
鵝毛大的雪花洋洋灑灑從天上落了下來,簌簌落地,院子裡宛如鋪了一層白毯。
含珠已經從莊子上回來了,住在武康伯府的菊園,這會兒她讓人在堂屋擺了紫銅炭爐,姐仨穿得暖暖和和的圍坐在炭爐旁,她抱著阿洵,凝珠挨著她坐,邊烤火邊賞雪。黑黑壯壯兩條小狗崽兒愜意地臥在旁邊,一會兒睜開眼睛,一會兒閉上,偶爾張嘴打個哈欠。
“雪好大啊。”凝珠抱著手爐感慨道。
含珠輕輕應了聲。
自打她記事起,含珠都沒見過這麼大的雪,杭州冬天也會下上一兩場,雪小的時候就跟下雨一樣,落到地上很快就變成了水,偶爾來場大雪,能積起來,踩上去依然能踩出水兒。如今來到京城,才真正明白詩詞裡的壯觀雪景。
她跟凝珠是沒見過幾場大雪的南方人,阿洵則是才兩歲的小孩子,因此三人說起雪來竟能說到一塊兒。
“嘉表哥!”院門口跑過來一道絳紅色的身影,阿洵坐直了身子,興奮地指著外面道。
凝珠則好奇地盯著周文嘉手裡的東西,可惜雪太大,看不清楚。
眼看那身影破過重重雪簾越跑越近,含珠在心裡嘆口氣,依然抱著阿洵坐著,沒有起來。
或許是方氏的勸說管用了,這半個月周文嘉不再總往她身邊湊,見面說話舉止更像是關係較好的表兄妹,只有眼神還殘留情意,常常盯著她出神。他做到這種地步,含珠真的不忍心連面都不給他見,唯有寄希望於相處時間長了,周文嘉會在發現她與他喜歡的那個表妹脾氣完全不一樣時,主動收心。
“嘉表哥。”含珠笑著招呼,跟她與周文庭說話時一樣的態度,跟著讓如意再去搬把椅子。
她笑得平靜溫柔,眼裡再無驚喜,周文嘉心裡難受,好在這麼多天都習慣了,樂呵呵在凝珠旁邊坐下,揹著手問兩個小的,“猜猜我帶什麼好東西來了。”
阿洵猜不到,歪著身子往表哥身後望。
周文嘉側身不給他看,卻叫這邊的凝珠看了個正著,嘿嘿笑道:“是地瓜!”
“就你眼睛尖。”周文嘉輕輕彈了凝珠腦袋一下,拿起鉤子撥撥炭火,將兩個少年拳頭大小的偏長的地瓜埋了進去,“一會兒就熟了,咱們分著吃。我自己吃一個,表妹跟阿凝分一個,如何?”
故意一本正經地詢問含珠姐妹,沒有看阿洵。
阿洵著急了,“我也要吃地瓜!”
“給你吃,嘉表哥逗你玩的。”含珠摸摸小傢伙腦袋,柔聲哄道。
阿洵滿意地笑了。
周文嘉看著眼前溫柔淺笑的姑娘,入了神。
剛剛那種情形,換成以前的表妹,她一定會瞪他,不許他欺負弟弟,現在的表妹,溫柔似水,沒有描眉塗唇,但那細長的竹葉眉更清新了,櫻桃唇自然嬌豔,紅的正好,不會太重,一看就是打扮過的,與表妹的年紀不符。
最不同的是表妹的眼睛,像是一泓粼粼秋水,嫻靜又不失靈動。
察覺少年目不轉睛的凝視,含珠垂眸,閒聊般問他:“嘉表哥今日不用讀書?”
她什麼都不說,一味迴避,反而更讓他惦記,她坦蕩蕩與他相處,他總有一日會明白。
周文嘉咳了咳,撓撓腦袋道:“下大雪,先生放了幾日假,等雪停了再上課。”
一看就在撒謊,含珠笑了笑,沒有拆穿他。
周文嘉不大習慣這樣乾坐,捏捏阿洵小胖臉,“地瓜等會兒才熟,我去堆雪人,阿洵去不去?”
阿洵眼睛一亮,仰頭看姐姐。
他太小,含珠不放心讓他去雪地裡走,就道:“我抱阿洵在門口看嘉表哥堆雪人,等阿洵長大了再跟嘉表哥一起堆,好不好?”
阿洵嘟嘴,不想拒絕姐姐,也不想待在屋裡。
含珠又道:“阿洵聽姐姐的話,一會兒姐姐讓阿洵多吃幾口地瓜。”
阿洵登時笑了,瞅著炭爐道:“好!”
凝珠是小姑娘,更不能碰那等冷冰冰的東西,含珠照樣不許,於是周文嘉只好自己去院子裡忙活,不過有她披著青色狐毛斗篷站在門口看他,雪白狐毛映襯下俏臉如白裡透粉的桃花,周文嘉渾身就充滿了勁兒。母親說得對,表妹能醒過來,他該知足才是。
他的雪人漸漸有了樣子,堂屋裡也飄滿了烤地瓜的香氣,最尋常的吃食,大戶人家都不屑擺上飯桌的,這會兒卻香得讓人犯饞,連黑黑壯壯都圍著炭爐轉了起來,小爪子試探著要去碰炭爐,被如意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