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雲“pia”地一把拍開:“別鬧!伴郎可我就我一個,我不喝還能有誰喝?”
“我自己喝……”
“就你那點量——等等還洞房呢!”——“洞房”兩個字一出口,楚雲的舌頭就和牙齒打了架,腳下也不穩當了。槐楓連忙靠過去撐在他身後:“小心啊——就說不要喝了……”手繞到他背後,像平常那樣把他帶進懷裡。
“嘖,”楚雲硬掙了兩下,“拉拉扯扯的成何體統——仔細你媳婦看見了。”
——紫漁果然看見了。
然而,大概是楚雲這半個多月準備期間的表現讓她放下了警惕;抑或拜過天地高堂之後,有了正室的底氣。她只是略停了一下,便回過神,帶著笑容,向他們走來。
那是一個用單一形容詞無法形容的笑容,在外觀上,它體現為“兩邊嘴角對稱,三十度向上,堅固定型”,在表層上,它包含了“自以為美麗”、“自認為從容”和“自覺充滿聖母光輝”等諸多複雜元素;在深層裡……究竟是“自負”還是“自卑”更多一點點,就有待考證了。
帶著這樣僵硬如面具般的笑容,紫漁把槐楓從楚雲身邊拖走了。二話不說地,連看,都沒多看楚雲一眼。
“靠,”楚雲盯著不遠處那搖擺幅度過大的臀部,終於忍不住暴了粗口,“奶奶個熊,這酒怎麼他媽一點力道都沒有!”
話音未落一仰頭,一整壺陳年的女兒紅,就這樣煙消雲散。
可任他怎麼灌,就是灌不醉。
反而越發地清醒而敏銳起來,以至於連場上最細小的聲響,都能挑逗他的聽覺神經;最微妙的動作,都刺激著他的迴路反應:紫漁湊在槐楓鬢邊耳語;紫漁輕擂著槐楓的胸膛發出“咚咚”地響聲嬌笑著說“你壞死了”;紫漁拉著槐楓的手,把頭偎依在他的肩窩裡……
直到槐楓在眾人的慫恿下,把紫漁打橫抱了起來,推推搡搡地走向洞房,楚雲才想起,身為伴郎,還有一個幫新人打簾子的責任。
楚雲放下酒罈,施展了一點輕功,在眾人的驚呼聲中,縱身掠過小院上空,在幫空中秀了一個漂亮的扭腰迴轉,輕盈地落地:“請~”
他彎腰,親手為新人撩起厚重的門縵。
紫漁的臉上,並不是沒有得意的傲然。
槐楓轉過頭要找他的眼睛,卻被人推搡著進了門——楚雲知道,自己已經沒有勇氣,再抬頭了……
直到最後一個客人鬧完了洞房走出來,楚雲親自幫新人掩上了門,指揮幫襯們打掃了杯盆狼藉的現場,打發了該打發的一切;方才轉過身,一步一頓,走下那石板的臺階。
神使鬼差地,就溜回了洞房的牆根。
酒勁居然到現在還隱而不發,這不禁讓他有點胸悶。
不受控制的雙腳,也讓他氣惱。
房裡傳來細碎的調笑,漸而化作了曖昧的喘息,又拉扯成錯落的呻吟……一點一滴,鑽進楚雲的鼓膜裡,像是一把殘酷的銼刀,在已被拽得無比纖弱敏感的神經末稍上,執著地撕咬……
記憶的盒子被輕易地掀翻,陳舊的溫暖灑了一地,楚雲像賣火柴的小女孩一樣,在深夜空無一人的院子正中,呆呆望著濃紫的天幕上蒼涼的一輪白月,痴痴地,笑了。
“我的貝貝,長大了。”
他這樣說著,在連回憶都被咀嚼得索然無味的時候。
他命令自己微笑,可眼淚卻提前擠進了唇間——萬般無奈之下,只得固執地把那酸澀的口味,解讀成祝福的甘甜。
胸口的鈍痛讓他終於撐不住,緩緩地靠著牆滑落在地,像初生的嬰兒一樣,把自己顫抖地蜷緊。
烏木的髮簪“咔嗒”一聲,斷成兩截,落在地下。
長髮瞬間像瀑布一樣奔騰而下,漫了一地。
東方微微泛出白金色的華彩,鋪在楚雲蜿蜒的長髮上,閃現出深雪般清涼純淨的色澤。
——不過一夜之間,便褪去了一襲濃厚的烏黑,留下一片無限接近透明的白。
“哇,師兄,你這頭髮……”
次日晨,季彤大吃一驚。
“才染的——怎麼,你不知道眼下這銀髮流行?”楚雲挑眉,輕佻地一撩發,笑得花枝亂顫,風情萬種。
熱鬧終究要歸於平靜。
何況來參加婚禮的,多半是當世重量級的劍客——久不在江湖上露面,兵器譜的排名就要往下滑,無論對於松派還是對於個人,都是極大的損失。
所以,婚禮之後的第三天,松派的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