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程。坐著長長的火車,聽著寂寞的節奏,一路搖晃。之所以選擇這個目的地不過是因為它夠長,沒有盡頭。也許,在這段長長的沒有盡頭的路上,她可以找到一條路,在心裡挖個洞,讓濃水流出去……
躲開擾攘的人群,避開各色眼神,一個人在高原上漫無目的的行走著。有人搭訕,有人探詢,也有別有用心者從她的舉止中看出端倪,帶著曖昧的眼神靠近她,然後再摸著鼻子走開。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人的地方,心總會越裹越厚!小喬躲避著,尋找著,終於來到一戶當地牧民的家裡。
簡陋的帳篷裡瀰漫著濃濃的腥羶味,但是她喜歡這種語言不通帶來的安寧。就是這份安寧,似乎可以慢慢融化她心上的那塊寒冰,讓她心中沉靜。
這戶誤打誤撞闖進的牧民家,周圍是厚實的山巒和靜謐無痕的湖泊。其中一個帳篷裡住著的竟然是個喇嘛,帶著一個小喇嘛,每日繞湖誦經,呢喃聲和這個世界的沉默融為一體。
小喬以為喇嘛一定需要寺廟,可是小喇嘛看她時澄澈的眼睛告訴她,他的心已經是宏大而輝煌的佛國。
心的力量,宏大,悠遠,深厚。如這山、這水、這世界……
小喬好像一個上途跋涉的人,終於來到休息站。又好像走過長長的輪迴,回到嬰兒時期。
終於休息了,終於可以趴下了,終於可以不用思考了。
山巒在地平線上起伏,湖泊連著天空和大地,心安、心靜、心平、心無語。
小喬站在湖泊邊,深深的呼吸著,看著老喇嘛繞湖而行, 耳邊是喃喃的誦詞,眼中不覺充滿了液體。淚眼模糊中,湖水透著天空的藍,天空映著湖水的綠,空氣中凝結著藍綠的氤氳,透亮透亮的。
伸出五指,輕輕捏在一起,然後再一根根張開,一種自己是活著的感覺油然而生,這種感覺不會讓你在宏大的氣象裡覺得自己渺小,但也不會讓你驕傲。你只覺得,我是其中的一分子。和這山、這水一樣,是自然的一部分。生不由我,死亦不由我。
人彷彿死了一次又活過來。小喬嘴角微微一動,像是笑了,又像是沒笑。愛過了,恨過了,死算廝守一生,到最後不還是獨自一人走向這兒嗎?
她問自己,愛是什麼?依然沒有答案。
她問自己,愛誰?答案變得很豐富:父親母親、姥姥姥爺、爺爺奶奶、小學的班主任、中學的化學老師,她甚至想起了一度被她刻意忘記的暗戀。在大學裡,為了見他一面,她甚至會下意識地重複偶爾而見時做過的小動作,似乎這樣一個動作就能如“蝴蝶效應”一樣,帶來他的回眸。那是她青蔥歲月的暴風雨!她還愛過一個叫沈備的男人。愛得深,愛得狠,愛得忘記了自己,愛得走火入魔。
小喬的眼淚流出來,好像是從一個黑黑的洞裡流出來。心漸漸地變大了,變寬了。她想起離開家之前,父母欲言又止的神情,想起機場上送別的朋友依依惜別的樣子。淚水還在奔流,沖刷著沈備的影子。小喬站在湖邊,看著它漸漸遠去,再遠去……
喇嘛走到她跟前,抬頭笑了笑,臉上的褶皺好像是眼前山巒的起伏線,沉靜的目光轉向湖泊,與天地融為一體。然後他看著小喬點點頭,又笑了。手中的經輪重新轉動起來,發出“嗡嗡”的聲音,繼續繞湖行走著。
小喬也不知道自己這一刻是不是想明白了,她只知道這一刻的確是忘了沈備,忘了鄧草草,忘了自己比鄧草草有多好,忘了自己為沈備付出的所有的一切。
她忘了該忘的,也記起來該記的!
小喬看著手裡的合同,沈備的辦公室在她的左手,魯修承在她的右手。
向左走,還是向右走?
這是一個新的開始,小喬試圖讓自己換個眼光換個標準。
這份合同是一份再正規不過的合作合同,魯修承藏起來的態度才是最可疑的。她相信,沈備堅持讓自己和魯修承一起工作,讓鄧草草查合同,都是基於一個理由——他不相信魯修承!
如果這份合同交出去,沈備和魯修承之間的暗戰無疑會多一個籌碼。也許不是最致命的,卻肯定是有用的。
小喬轉動著桌上的地球儀,纖細雪白的手指點在大洋的另一端。那裡是另一個紅塵,卻可能是她新的開始。
“叮——”電話響了,小喬拿起聽筒,“我是小喬。”
“您好,您要的資料已經找到了。魯修承是……”
小喬靜靜地聽著電話,不過是另一個螳螂捕蟬被黃雀抓住的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