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墨蘇握著那本看似普通的本子,本子的封皮刻畫著梵高的向日葵。她的指尖微微顫抖,軟軟地摩挲著那精巧的封面,緩緩舒了一口氣,打了開來。
書的扉頁是他蒼勁有力的字跡,只淡淡地寫了一句,入我相思門,知我相思苦,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窮極。
她的心狠狠地抽了一下,一陣密密麻麻的疼痛淌入心窩,水眸靜靜地看著角落裡那一行小字,聲音軟糯地念著,“我怕你忘了。”她心下疑惑,輕輕翻過扉頁,瞳孔卻是微微一緊。
這是少弈的日記,這薄薄的紙頁上記錄著他的無限深情。烏衣巷中她與他牽手漫步,唇角潛藏著的笑意呼之欲出。跑馬場上她與他共乘一騎,危難中的掌心熱度讓她徹底淪落。舞會上的驚鴻一瞥讓他銘刻心間,冰雪中的生死離別讓他恨意綿綿。
而如今,烏鵲南飛,笙歌遠去,花事了了,小徑斑駁。那些舊時純粹的感情隨著風吹雨打慢慢散去,永恆不變的究竟會是何物。她最愛的是他身上淡淡的煙硝氣味,他最愛的是她面上的淺淺笑渦。斜倚窗欞,雨雪霏霏,舊日的柔情只能在白紙黑字間流溢光彩,只能讓她在心裡默默暈開想念。
門被緩緩推開,阮煜漠然地看著她,狹長的眼睛彌散著陰冷的光線。她又在哭了,那一行行清淚順著她白皙的臉頰,一顆顆地掉落著。他窒了窒,坐在她旁邊,她慢慢合上了日記本,抬起婆娑的水眸,他將那小手握在自己的掌心,貼在自己的心口。
“蘇兒,你告訴我,這本子裡寫了些什麼?”他的聲音格外冰涼,指間卻是一片滾燙。
她垂下如畫的眉目,玫瑰色的唇畔噙著一抹淡然,“沒什麼,普通的本子而已。”
她這幅小心翼翼的模樣讓他緊鎖了眉頭,狹長雙眸裡的光線由明亮變得暗淡,隱隱約約感覺胸口竄起了一陣怒火,讓他燥得厲害。他狠狠地盯視著她,唇角愈發冰涼,“你告訴我,這到底是什麼!”
她不說話,他便露出譏誚的表情,伸手奪過那本日記,站在火爐邊上,只要稍稍一鬆手,那些讓她支撐著下半生的回憶便會被烈火燒盡,那時她也就沒有一絲塵世上的掛念了。她的臉色剎那間蒼白了起來,伸手便去搶奪,他狠狠一笑,隨意用勁便讓她一下跌落在身後的床榻之上,不知因為痛還是因為慌,那眼淚愈發滾燙起來,讓他也不忍心去看。
“這本子就對你這麼重要麼。”他聲音淡然,卻透著無形的憤怒。不用猜,他也知道這是上官少弈送給她的東西,如果真如申副官所說是瀟鏡送給她的,那麼為什麼在上官家告別時瀟鏡卻沒有拿出此物?
程墨蘇的眼淚簌簌地流著,柔婉的聲音哽咽著,“它對我很重要,請你還給我。”
阮煜挑了挑眉毛,冷哼一聲,“你明明可以回到他身邊,為什麼不回去?”
她蹙了蹙秀美的眉,看著火車上鋪著的火紅地毯,只覺得那刺眼的顏色讓她生生地疼痛,水眸噙著一股悲涼,彷彿整個人被抽乾了一般。他心生疼惜,緩和了語氣,又問了一遍。
她這才回過神來,輕啟了玫瑰色的唇,“如你所知,我之前誤會了少弈,而現在誤會已經澄清,他是以為我去世了,所以才娶了姜雅庭。可這結果未嘗是壞的,姜家可以助上官家一臂之力,和姜家聯合也可以省去姜家對他使的陰謀詭計,而且姜雅庭已經懷孕了,他們現在才是一家人,而我,只是個外人。”
“那我呢,你把我當做什麼人?” 阮煜的目光閃爍得厲害,他知道程墨蘇是對少弈死了心,那麼有沒有一點點可能,她會移情到自己身上?
她怔了怔,似乎是沒有思考過這個問題,環抱著自己白皙修長的大腿,呆呆地看著窗外一閃即逝的景色,風雪的力道不如從前那般殘酷,雪花片片粘黏在窗戶之上,用盡它們的生命綻放出蒼茫的白光。
她抬眸瞧著他,聲音輕柔,“我……不曉得。”
他窒了窒,狹長的眸子如外面的風雪般冰冷起來,“程墨蘇,我對你這樣得好,有時候倒真想看看你的心是什麼做的!”
她不理會他的言語,只是定定地看著那本日記,嗚咽的聲音中帶著一絲請求,“阮煜,你可不可以把本子還給我。”
他嗤之以鼻,道:“還給你?可以啊,跪下求我,我就還給你。”
她咬著玫瑰色的唇,眼淚掉落得厲害,淚痕掛落在白皙的雪顏上,楚楚動人,浸溼了前世今生。她是怎樣的高傲,怎樣的惹人,這都不重要了,她不想顧著那些虛幻飄無的東西,只想守著她與少弈曾經美好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