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樹,三更雨,不道離情正苦。一葉葉,一聲聲,空階滴到明。
連著幾天她都沒有見到少弈的身影,一想到過上幾日少弈又會重整軍隊,心裡甚是不安。離愁別緒描摹出一圈圈的傷感,在她心頭紮根,那清涼的夜愈發漫長,溫軟的枕也愈發淒寒。
她揉了揉酸澀的眼睛,坐起身體,家裡空蕩得嚇人。上官懿汀同朱夜楓去了上海,不知何時歸來,瀟鏡也因為擔心著申副官而越發沉靜。而她自己,本身也不多話,如此一來,這安靜的別墅洋樓倒是被籠罩上了一層層寂寥與無奈。
她下了樓,黯淡的眸光卻是一亮。佐為哥哥不知何時前來,正坐在茶室的矮腳椅上,默默地凝視著前方。
她微微一笑,朝他走去,他抬起眸子,看著她娉婷的身影,只覺得她淺妝粉黛勝煙霞。
“佐為哥哥,許久不見,怎麼今天來了,也沒讓瀟鏡叫我一聲?”她坐到他的對面,屋外細雨陣陣,眉心憔悴幾分,惹人心生憐惜。
他笑了笑,目光如以往般溫和與雪亮,“我聽瀟鏡說你還在睡覺,想著你睡眠一直都不好,不想打擾你,就在這裡坐了一會子,沒想到你這樣快地就下樓來了。”
她默了默,不去看他那溫和目光後隱隱閃動的亮,現在的佐為哥哥讓她陌生,不知從何時起,兩人之間的隔閡越來越大,有時候真是相顧無言,只能相視而笑去緩解氣氛中略微的尷尬。
他咳嗽了兩聲,她這才抬眸看他,他溫和的聲音一如往昔,“我過幾日也要同少弈一起出發了,臨走前想來看看你。”
程墨蘇柔婉一笑,雪白色的居家旗袍上用蕾絲繡著各色花邊,她的眸光依舊清澈,卻帶著幾分疏遠,“佐為哥哥,你也要多加小心,戰地記者雖不用衝鋒陷陣,但也是危險萬分,還兼備了要讓全國人民瞭解實情的重擔,你……”
“你放心,我都明白。”他神色緩緩地沉了下來,不再看她,而是凝視著面前的茶水,“小蘇,蓁蓁她去了我的報社應聘,主編留下了她,她吵著嚷著要與我去前線,主編也已經答允了,你可不可以幫我勸勸她,讓她不要去那樣危險的地方。”
程墨蘇心中“咯噔”一下,恍惚想到葉蓁蓁確實與她提過想要去當戰地記者,好能和蕭佐為並肩前行,當時她還未多留心,現在想來也是多情總被無情惱,道是無情卻有情。
“佐為哥哥,蓁蓁她是鐵了心地要跟著你,無論誰勸她都沒有用的。”
蕭佐為默了默,看著窗外飄散的梧桐葉,突然心裡有種悽悽切切的感覺,好像自己的柔腸千結。他怔了怔,伸手捂住自己越來越不規律的心跳,黑曜石般的眼睛透著茫然。
“佐為哥哥,你怎麼了?” 程墨蘇發覺了他的不對勁,關心道。
“沒什麼。”他回過神來,無聲一笑,放下手裡捧著的那杯半涼茶水,“我也差不多該回去了。”
“吃過午飯再走吧。” 程墨蘇心上撩過濃厚的擔心,她從未見過佐為哥哥如此失態,雖然不知道原因是什麼,但也不能任由他就這樣回去了。
門外傳來一陣緩而有力的腳步聲,程墨蘇怔了怔,欣喜變成了氣泡,滿滿地膨脹在心口,她朝蕭佐為粲然一笑,兩個小巧的梨渦抒寫著她心中的喜悅,“佐為哥哥,無論如何你都要留下來吃飯,少弈回來了呢。”
蕭佐為還沒來得及拒絕,那挺拔的身影就這樣映入眼簾。上官少弈轉眼看到他,唇角揚了揚,捶了他的肩膀,“佐為,許久不見,本來以為過幾天戰場上才能見到,沒想到在我家便遇見了。”
“是呢。”蕭佐為拍了拍他的肩膀,打趣道,“許久不見,你好像滄桑了不少。”
“滄桑?”他挑了挑眉毛,唇角上揚。
蕭佐為無聲一笑,看著程墨蘇眼眸中對少弈的依戀,原先以為心裡會有的陣陣悸動隨著惱人的秋風逝去,隨之而來的是一抹淡然。上官少弈知道他著急離去,本欲挽留,他卻回過了神,唇角噙著淡淡的笑容,“不了,我想去葉家拜訪一趟。”
眼見著蕭佐為的身影越來越遠,彷彿世界都靜止了一般,只在他身上留下了一盞光亮。她輕輕抹了抹眼角,心裡有種難言的感覺,一直站在她身後的那個身影正與她漸行漸遠,如紛飛的細雨般細膩無聲,心頭百轉千回過萬般念頭,只化為一句濃烈的祝福,讓他找到那隻屬於他的倩影。
上官少弈攬住她的肩膀,長而有力的手指摩挲著她白皙的容顏,幫她擦去眼角的淚水。她就這樣無聲地哭了,他便什麼也不問。只是一把橫抱起她來,淺吻著她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