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我們真的要騎馬過去嗎?我聽說奉省已經在日本人的掌控之中了,我們現在過去不是等於羊入虎口?況且現在少帥不知身在何處,貿然趕去不一定能找得到他。”
程墨蘇點了點頭,風吟說的這些話她不是沒想過,但感情已經不能用理智來框定了,她現在只想立馬見到他,不惜付出一切的代價。
“程小姐。”她回頭一看,見陳先生也收到了通行證,從看守所中走了出來,一臉笑意。她忙點頭問好,陳先生作揖笑道:“小姐還未離去,怕是也在煩心如何回奉省吧?”
“正是如此,我必須立馬趕回去。”
“奉省現在被日本人佔了,這幾日上官少帥應該是在關內,程小姐可以去新北打聽一下情況。我正打算借上一輛車先去新北,再輾轉去奉省,程小姐要是方便的話可以同路,我們兩個也好有個照應。”
程墨蘇沉吟片刻,也認為這個方法可行,風吟更是點頭一個勁地贊同著。她緩緩開口,笑容清婉,“那就麻煩陳先生了,可是現在戰火連天,我們該去哪裡借車子?”
“山人自有妙計。” 陳先生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框,指了指身後,示意程墨蘇再等一小會兒,果然沒過多久,不遠處來了一輛黑色車輛,停在陳先生面前,司機下車幫陳先生提上行李,作了個“請”的手勢。
還未反應過來,幾個人便坐上了車。
“小姐,這個陳先生是誰啊,怎麼這麼有來頭,專門有車來接他?” 風吟小聲問道。程墨蘇現在心下也滿是不解,看來陳先生的身份不單單是大學老師那麼簡單。她清淺一笑,聲音清澈柔婉,“陳先生,這次真是麻煩您和您的這位朋友了。”
“無礙,反正順路。” 陳先生笑道,身旁的司機接過話來,“陳先生樂於助人那是出了名的,小姐不用太過在意,我啊,以前也是受過陳先生的不少恩惠,這次聽說陳先生落了難,二話不說就趕了過來。”
“那哪裡是什麼恩惠,顏先生用詞誇張了。”
“怎麼不是恩惠,我夫人酷愛您的書法作品,您能贈送與我就已經是我莫大的榮耀了。”
程墨蘇微微一怔,秀美的眉間是一片興奮之情,清澈的眸子波紋密佈,“早聞書法大家陳穆尹先生在奉省的大學任教,莫非就是您?”
“陳郗是我,但不是什麼大家,那是世人抬舉過高了。”他忙擺手道。
“哪裡是世人抬舉,陳先生您當得起這‘大家’兩個字,我一直很欣賞您的作品,記得十五歲生日時您還為我提過賀詞,一直想與您見面攀談卻苦於沒有機會,現在這種情況下見面也是別有趣味。”她水眸澈然,言辭清雅。
“程小姐謬讚了。”
接下來的時間倒也無話,她安安靜靜地看著窗外,思緒不知道飄去了哪裡。天空已是初見那時的湛藍,帶著一點凝重的灰暗,籠罩在她的頭頂。周圍的行人來去匆匆,大都衣衫襤褸,面黃肌瘦。
“這裡是受災比較嚴重的地區,長年的戰亂使得這裡的人民無法耕種田地,好好生活。” 陳先生嘆了口氣,無奈道。
程墨蘇默了半晌,她是第一次見到如此殘敗的景象。汽車顛簸地穿梭在這些人群中間,偶爾她可以看到這些人的眼神,有人迷惑又不甘,有人麻木又無奈。她閉上眼睛,不敢再看滿地的餓殍和堆積在泥濘道路上無人問津的屍骨,汽車帶起一片塵土,面色晦暗的人們緩慢地移動,完全不知為什麼生活會變成這般。
她緩緩睜開眼睛,玫瑰色的唇微微抖動,“白骨露於野,千里無雞鳴。生民百遺一,念之斷人腸。”
“《蒿里行》” 陳先生接過話來,“自古以來戰事苦的都是百姓啊!”
說話間,車子停在一座小閣樓旁邊。
“我們現在已經進入了新北,這家店名叫風清旅店,老闆是我的朋友,我們先在此安頓下來,你可以去打探上官先生的訊息,我也好籌備如何回奉省去。” 陳先生禮貌地幫程墨蘇拉開車門,又轉身去向司機道謝。
程墨蘇微微也隨之道了謝,轉身走進旅店,她來不及蹙眉,身邊的風吟便先嚷嚷起來,“這個地方未免有些太破了吧?這讓我們小姐怎麼住啊?”
牆壁掉了一層皮,灰白斑駁,整間屋子看起來歪歪斜斜,似小孩隨意搭建的積木一般。那店老闆抬頭看了她們一眼,面上略帶了一絲不滿,但未表態。程墨蘇趕忙制止住發牢騷的風吟,“你別說了,現在是緊急時刻,剛才一路過來餓殍遍地,無家可歸之人四處可見,我們能找到落腳處已經實屬不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