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色微亮,霧濛濛的,程墨蘇才剛剛睡下就又被驚醒,此刻正坐在軍車之內,看著霧中輪廓不清的城牆,身後是一列列軍綠色排列整齊的車輛,烏漆墨黑的輪子碾壓在雪地之上,一排排印記就這樣在雪白的地面上浮現了出來。
她看著車前的上官少弈,迎雪騎馬而行,一身披風戎裝襯得他盛氣凌人,氣宇軒昂。而他旁邊跟著的就是內鬼黃呈浩,這是她第一次見黃呈浩,只覺得此人看起來戰戰兢兢,懦弱畏縮,實在不像是堪當大任之人。
“呈浩。”上官少弈漠然開口,眼神凌厲如電閃雷鳴,“你是否覺得我軍計劃更改的太過突然?”
“屬下不敢,只是屬下不太明白。”黃呈浩低下頭,安靜地跟著上官少弈,剛才他在整軍之時突然接到臨時命令,說要他跟隨上官少弈一起去平陽關,他心下正在不解,奇怪萬分。
“你過會兒就懂了。”上官少弈的語調雖然平緩,可卻無意間透出一股冷聲,弄得他心焦急躁,饒是在大冬天也渾身發熱,難耐心擾。
一行部隊行至平陽關,上官少弈一揮手,後面的軍車便停了下來,見他下馬,黃呈浩趕忙跟著下馬,走在上官少弈身後,就這麼上了平陽關。程墨蘇倒是萬分揪心,怕他有什麼不測,但看那篤定的步伐,她便沉心靜氣下來,在汽車中安靜地坐著,等待他的歸來。
“少帥!”平陽關的守將一排排敬禮,整齊劃一。帶頭的守將讚賞道:“少帥好膽魄,敢只帶這麼點人闖平陽關。”
“因為我相信郭將軍你是真心投誠。”上官少弈淡淡一笑,語帶雙關,“我上官少弈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若這天下的帥將都如婦人一般猜忌多疑,中國危矣。”
“好!”郭將軍也是豪爽之人,“末將誠意投靠,甘願為少帥效犬馬之勞,但末將還有一事不得不說,林鴻堯那賊人已經知道了我們投誠的事情,召集察省大軍集合,怕是這幾日就要攻過來了,少帥,我們不得不防。”
上官少弈率性一笑,帶著逼人的氣魄,“郭將軍放心,我已讓申副官和蕭將軍帶軍去偷襲了他於察省存放糧草之地,他們是不會攻過來的。”
郭將軍一愣,這上官少弈果然是有勇有謀,聰明果斷,他不得不服,想到這裡便又敬了一個軍禮,以示尊敬。上官少弈轉過身來,眼光淡淡掃到黃呈浩,黃呈浩明顯感覺到那冷冽目光中的無形殺氣,頓時僵直在原地。
他隱隱約約感到上官少弈已經知道他叛變了,這個才十七歲的少年竟然就有如此難以捉摸的心,帶著渾然天成的王者之氣。
平陽關城門大開,見上官少弈又回到馬上,程墨蘇懸著的一顆心才算是穩穩放了下來。他騎著馬繼續往前走,看起來風度翩翩,可卻步步堅硬,英氣逼人,她正這麼看著,上官少弈似感覺到了她的想法一般轉過頭來,四目交接,她面上一紅便調轉開眸子,他則微微一笑,給了她一個安定的瞬間。
車馬行至一個花式洋房,上官少弈下馬鑽入車內,打發司機去了別處,這才可以好好看著她清麗素雅的笑顏。
程墨蘇被他盯得不好意思極了,柔弱無骨的纖手推了他一把,“你這樣盯著我做什麼?”
上官少弈也不調開眸子,仍是這樣盯著她,眸間一片溫柔,“只是想多看看你,接下來幾日應該見不到了。”她心中咯噔一下,不解地看著他,他笑了笑又道,“我看申副官已經被你收復得服服帖帖,想必不會再多話了,你就先住在這棟洋房裡,等我這邊再攻下一省就派人送你回去。”
“我不回去,我也不住這裡,我就和你住軍營裡面。”她心下一急,什麼也顧不得,只是拽著他的袖子,眼圈紅紅的,眼淚就在裡面打轉,稍不注意好像就會落下來一樣。
上官少弈見她這幅模樣,心裡也不好受,“墨蘇,軍營很苦。”
“我不怕苦。”
“軍營很冷。”
“我不怕冷。”
“軍營裡沒有山珍海味,沒有綾羅綢緞,沒有花團錦簇,沒有文房墨寶。”
“這些是沒有,但是……有你。”她抬著頭認真看著他,他卻是一愣,只注意到她本就美極的雪肌上被點暈起陣陣紅暈,烏黑澈亮的瞳孔有如泛起了漣漪的碧水,唇角的笑意輕柔卻堅定。他慢慢俯身下去,淺吻了她的額頭,微涼的眩暈隨著唇畔潛入心頭,半晌,他才又開口道:“但我還是要你留在這裡。”
“我……”程墨蘇只看著他黑如點漆的眸,回念著額頭上的吻,一時間焦急得說不出了話,只是淚汪汪地看著他,讓他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