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墨蘇抱著那個嬰孩,進了姜雅庭的房間,見她對自己扯動起嘴角,擠出一絲笑意,不由心頭一震,看著她蒼白的模樣慌了神,“你怎麼……弄成這副樣子?”
姜雅庭想像從前那般巧笑嫣然,想在那百花叢中綻放神采,卻沒有一丁點兒的力氣,只能淡淡地看著悽悽風雨,青絲垂落在純白色的床單上,映襯得她更加蒼白與疲憊。她向程墨蘇招了招手,程墨蘇會意地點點頭,在她身邊找了一處坐下,將孩子遞到了她手裡。
姜雅庭望著那脆弱卻堅強的生命,薄薄的唇微微顫了顫,想要發出什麼聲音,卻哽在了喉嚨裡,沒了話語。太陽已經西落,那晚霞的紅豔透過透明的窗欞,照映在她臉上,為那蒼白平添了一份紅暈。
“是個男孩子,醫生說他很健康,你放心吧。” 程墨蘇柔和地笑了笑。
她點了點頭,拼勁渾身的力氣擠出一絲聲音,那雙眸子消散了霧氣,“我求你,幫我一件事情。”
“請說。”程墨蘇靜靜地看著她,她微微一笑,也回視著面前的程墨蘇。當這個時候她靜下了心情,才發現程墨蘇美得攝人心魄,才能看見程墨蘇澄澈的眼眸正映襯著澄澈的心靈。
她緩緩調轉開眸子,只覺得身體輕飄飄得厲害。她馬上就要離去,就要去那個沒有罪惡,沒有貪慾的地方,她將會放下痴纏與痴心,患得與患失,利益與價值,只是去感受著天地間的靈動與秀雅。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她握住程墨蘇纖細的皓腕,只覺得程墨蘇那白皙的面板如月般光淨,如雪般皎潔,也就是在這一刻,她才明白了為什麼少弈眷戀程墨蘇如此之深。她扯動嘴角,告別了過去,揮灑了未來。
“請你,幫我照顧我的孩子。”
程墨蘇怔了怔,聲音輕柔,“你不會有事情的。”
“你總是這樣得心慈手軟。” 姜雅庭苦澀地笑了笑,她看得出來,程墨蘇已經放下了與她之間的仇怨,她也從沒有想到過在自己臨終之時,竟會是她一直討厭的人在身邊相陪。她搖了搖頭,繼續道,“我知道我的身體狀況,我只求你,幫我照顧他,我求求你答應我,如果你……能答應我的話,那麼我死而無憾了。”
程墨蘇輕輕咬著玫瑰色的唇,心中微動,她明白姜雅庭這是在償還著那些罪孽,如果她不答應,恐怕姜雅庭當真不會安心。她點了點頭,眼角無聲地淌過一滴清淚來,“好,我答應你。但是,應當由你給他取一個名字。”
姜雅庭腦海中緊繃的弦鬆了下來,聲音也開始飄渺,意識越來越淡,越來越恍惚,“少弈曾經取好了名字,你同他好好商量……還有,你要注意我母親……你千萬不能讓她奪走孩子……”
她的聲音越來越輕,握著程墨蘇的那隻手也越來越沒有力氣,整個人似乎變成了一根羽毛,飄在了半空之中,不會下墜,那樣輕飄飄的,沒有一絲負擔與重量,飛向天空的盡頭。
程墨蘇嘆了一口氣,伸手抹了抹面上的淚痕,抱著嬰孩出了門,恰好對上南萬的目光。她垂了垂眉目,南萬隻看見那張白皙的容顏上淚水漣漣,柔美溫婉,玫瑰色的唇輕輕地咬著,斜倚在乳白色的欄杆上,神情凝重。
南萬嘆了口氣,拍了拍她的肩膀,“雅庭丫頭去世了,可是我卻能想到,她將孩子託付給了你,對不對?”
“是。”她應了一聲,卻並不抬眸。
南萬又道:“你放心吧,她已經解脫了,在臨死之時她已經想清楚了所有事情,已經放下了一切執念。你還記得我同你說過,局勢有變嗎?”
程墨蘇點了點頭,顯然不明白為什麼南萬此刻要提起這件事情來,見南萬那深沉的眸光中蘊了一絲神采,她便陡然間明白了過來,抱著嬰孩的指尖微微顫抖著,“是姜小姐請您留下我的?”
“對,她那個時候就做好了準備,本來想生下孩子將孩子交給你撫養,然後她出國去度過餘生。可是沒有想到事情出了這樣大的轉變,她失血過多,只能在自己與孩子中選擇一個保全。她選擇了孩子,給了所有人一個新生。”
程墨蘇水色的眸子顫了顫,憐惜地看著懷中的嬰兒,走廊上的宮燈散發出悽迷的光線,將火紅的地毯染上了一層白霜。她揉了揉眼角,淡淡一笑,“那先麻煩南叔叔去請一個奶媽過來。”
南萬滄桑的面頰露出了一絲笑意,所有風雨就此便會過去,所有痴恨現在就會了結。
程墨蘇抱了孩子回了房間,見風吟一臉不解,這便解釋了一遍,饒是風吟,都將對姜雅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