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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看師父平時總是笑呵呵的,他也有難過的時候,我就見過他偷偷的抹過幾回眼淚,這個時候,他總是對著一張相片嘀嘀咕咕的自言自語,那時我年紀小不懂事,有一天趁師父不注意,把照片偷了出來,照片是兩人合影,一個是英俊的小夥子,從眉眼上依稀可以看出師父的輪廓,另外一個是個女子。我左看右看也看不出這張照片有什麼古怪之處,猶豫再三,最終還是點了把火把照片燒了,剛燒完照片就被師父發現了,師父鐵青著臉問我幹嘛呢,我說我把照片燒了,那一天師父大發雷霆,破天荒的拿竹蔑子狠狠的抽了我一頓,自始至終,我都強忍著疼痛,不吭一聲,打完之後,師父把我趕出門,還說讓我滾得遠遠的,再也不想見到我了。我沒有滾,只是靜靜的站在師父家門口,直到很晚很晚師父才開啟門,開門的時候,師父的眼睛紅紅的,他咬著牙問我,知道為什麼打你嗎,我說,我把師父的照片燒了,師父就又問,為什麼燒照片,我說,我不想老讓師父難過。師父聽了我的回答一下子愣住了,他呆呆的看了我好久,然後喑啞著嗓子問,身上還疼不疼,我說,不疼,師父就把我拉進門,給我身上擦了許多藥膏,一邊擦他一邊掉眼淚,他說,那是我和你師孃的唯一一張合影,是她留給我的唯一的念相啊,就被你小子這麼給毀了,然後又說,毀了也好,凡事總有個了結。那個時候,我還不大懂師父的話,卻知道了原來我還有個師孃。
自那之後,師父就沒再一個人掉過眼淚,也不再自言自語,只是多了個突然陷入沉默的毛病,有時候練著練著武,他也會突然停下來,就那麼發上一陣子呆,然後猛然驚醒般的繼續先前的動作。
除了練武,師父最大的嗜好就是喝酒,算不上嗜酒如命,因為他是外來戶,沒有自留地,只能靠給人幫工過活,沒有多少收入,所以也就不常喝酒,但師父常跟我說,酒是個好東西,它會趕走所有的憂愁苦悶。所以,今天我特意在街上買了兩瓶好酒給師父帶上。
我怕家裡出事,就沒讓阿彪跟著,一個人沿著街道向村東頭走來。
師父家的院門虛掩著,輕輕一推隨手而開,院子裡靜悄悄的,長滿了沒膝的蒿草,荒草中間隱約露出石鎖石磙,一陣風來,草葉沙沙作響,我突然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幾年不見,師父蒼老了許多,原本一米八幾的個頭,如今躬了背,只剩了一米七左右,人也清瘦了許多,精神也不怎麼好,問什麼,師父總會沉上一沉,才悶聲回答,他這個樣子很是讓人擔心。
中午的時候,師父不讓我走,說要我陪他喝兩口,他炒了兩個菜,再加上我帶的魚罐頭、午餐肉,湊成了一桌。小方桌擺在土坑上,除了四個菜,桌上還有兩隻空酒杯,師父卻還在翻箱倒櫃的找著什麼,我說:“師父,吃飯吧。”
師父一邊唔唔的應著一邊道:“我記得還有個杯子,怎麼就不見了?”
我心想師父真是老糊塗了,於是說:“師父,杯子夠了。”
師父恍惚的看了一眼方桌,搖搖頭道:“少一隻。”
我心裡一緊,難道師父糊塗到都不識數了?忙道:“咱們倆人,兩個杯子,夠了?”
師父依舊翻他的東西,頭也不抬的道:“你師孃呢?”
怪不得兩隻杯子都乾乾淨淨,一看就是常用的,原來師父每次喝酒都會給敬師孃一杯,我衝師父說:“你和師孃用酒杯,我用瓶蓋。”
“唔。”師父這才停了下來,然後盤腿上了炕,我也跟著坐到了對面,我給兩隻空杯滿上酒,一隻推給師父,另一隻恭恭敬敬的擺到中間的空位置上,然後給自己倒了一瓶蓋,我說師父,我敬您一個。我端起瓶蓋,剛伸出手去,師父已把酒倒進肚裡,我忙一口乾了,然後給師父滿酒。師父的酒杯很小,酒卻喝得很快,幾乎是酒到杯空,還沒吃兩口菜,師父一個人已喝了三四兩,我有些怕了,就故意找些話題,說些我工作上的事情和一些奇聞趣事,對這些事,師父似乎不大感興趣,我說上十句,師父才會應上一句,通常還是“後來呢”“真的嗎”之類明顯是在敷衍塞責的話。說著說著,我覺得有些無趣,話也就漸少,師父就開始自己抓著酒瓶斟酒,一口氣又是五六杯下肚,我說:“師父,少喝點吧,酒多傷身。”師父就好像沒聽見我的話,依舊往杯子裡添酒,看著中間的空位子,我想起個主意,對他說:“師孃也不喜歡你喝多了。”書包 網 。 想看書來
第七章
師父的手明顯抖了一下,酒瓶就停在了空中,然後,他極其艱難的把酒瓶扶正,輕輕的放在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