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繡齋今日格外熱鬧,開門沒多久,就聚攏了許多的人。只不過這些人都是立在門外的,門裡卻是冷冷清清,連一名客人都沒有,只有兩位勁裝打扮的青年男子抱臂立在門口。
這兩人俱是二十歲出頭的年紀,麵皮十分白淨,乍看時甚至會覺得有幾分病弱。然而看第二眼時,再不會有人覺得他們弱。且不說他們手裡各自握著的一柄外表黑沉沉冷森森的長劍,單那無波無瀾形同扣著面具一樣的表情,幽暗之下精光內斂的眸子,筆直如樁的身形,就令人望而生畏。
被簡四太太遣回來“穩住他們”的掌櫃,躬著身子,堆著滿臉討好的笑容,第n次邀請,“我們東家很快就來,區區叫人泡了好茶,備了點心,兩位俠士隨在下去後頭喝茶稍候可好?”
兩人動也不動,連眼皮子都沒眨一下,第n次把他當成空氣。
事實上,在表明來意說明緣由下完通牒之後,這兩人嘴巴就跟凍住了一樣,再沒吐過半個字。
有這樣兩個門神一樣站在門口,還有哪個客人敢上門?
坊間的人一向耳目靈通,錦繡齋被四海通找上門的訊息不一時就傳遍了整條街,於是那些好事者懷著懼怕、期待與興奮,甚至有些幸災樂禍的心情,跑來圍觀了。
簡二老爺帶人趕到的時候,瞧見這等陣勢,本就不好看的臉色又青了兩分,忍不住在腹內罵了句,“一對兒蠢貨!”
這一對兒蠢貨指的自然不是四海通這一對兒,而是簡四老爺和簡四太太那一對兒。
簡四太太蠢在哪裡就不說了,自從小六兒回來。她就上躥下跳,沒一刻安分的時候。恨不得滿大街嚷嚷,簡蘭才是她的親生女兒。
他警告敲打過多少回了,她就是不知道收斂。竟然跟出嫁的姑娘搶陪房,結果惹出這麼大的亂子來。
他臨出門的時候,她還不知悔改地叫囂著,要跟那賤丫頭沒完。實在不可理喻。
這個時候。他那四弟偏偏不在府裡,說是去大明湖新開的“水上酒樓”飲酒作樂去了,一夜未歸。
他是真心不耐煩管這檔子閒事。可錦繡齋惹上的畢竟是威名赫赫的四海通,那是個只講規矩不*理的主兒,一個搞不好,簡四太太連命都得搭進去。再蠢也是簡家明媒正娶的媳婦。她要是出點兒什麼事,整個簡家都會面上無光。
再說同住一座城同在一條街上做生意的。誰不知道誰的底細?簡四太太陪嫁鋪子出了事兒,他若是不管,豈不叫人指點議論,說簡家對自家人袖手旁觀。涼薄無情?
六十五萬兩銀子對簡家來說不算什麼,指頭縫子收一收就有了,沒必要為了那點銀子在外頭傷了臉面。
回到家裡頭該算賬還是要算賬的。簡四太太虧欠公中這麼大一筆銀子,理虧氣虛。日後轄制起來也容易。
當然,他不會親自出面跟四海通的人交涉,他只是來壓陣的。
將馬車停在錦繡齋對面,自個兒坐在車中觀望,吩咐一位姓崔的掌櫃前去支應。
這位崔掌櫃是簡家錢莊的大掌櫃,最是精明圓滑,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在濟南府各行各當的掌櫃之中也算是一位頂尖的人物了。
到了近前也不說那客套話,學著江湖人的樣子豪氣地一抱拳,“在下崔某,久仰四海通威名,兩位兄弟請進去說話吧。”
那兩人上下打量了他兩眼,其中一個就開口道:“不必了,交人還錢,清了賬我們自會離去。”
四海通的規矩崔大掌櫃也略有耳聞,知道他們出門討賬有九不沾,一不沾茶酒,二不沾饋贈,三不沾女色等等,歸結起來就是一句話,不得與主顧一方有任何私交。
便不再虛讓,從袖子裡掏出一沓厚厚的銀票,雙手遞上去,“這是六十五萬兩銀票,無密押,七大錢莊通兌,請兩位兄弟過目。”
兩位“兄弟”並不接那銀票,其中一位聲音平直地問道:“人呢?”
崔大掌櫃面露難色,再一拱手道:“不瞞兩位兄弟說,霍掌櫃數日之前離開濟南府進貨,至今未歸。在下已經派出人手全力追查他的行蹤,不知四海通可否寬限幾日?”
那人不說話,丟了霍大年跟四海通簽訂的契書給他,讓他自己看。
崔大掌櫃一目十行地看著,見上面寫得清楚明白,所借銀款逾期未還,需在四海通給出最後通牒時限內還清本金,另行交納三成違約金。除此之外,還要簽訂契書本人親到四海通“紅白堂”留印領牌。
顧名思義,這牌子分紅白兩種,跟信譽度相掛鉤,紅牌代表“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