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零五年,是遠東歷史乃至世界歷史的一個重要的轉折點,也是中國的一個重要轉折點。那一年夏天,日本人戰勝了俄國人,這件事情正發生在中國探索未來去向的時候。對所有中國人來說,日本的經驗似乎指出了一條新的路子。
中國人那時候對於日本模式的羨慕感情,遠遠大於日本對於中國做了什麼。在中國人看來,日本瞬息間變成了一個現代化國家和世界強國。它令人注目地改變了國際關係,因此它值得欽仰。
在北京的滿清政府看來,日本完成了崛起,但卻沒有拋棄先前的傳統。他們對日本的立憲政體非常感興趣,準備如法炮製。
在革命黨人眼裡,則從日本的經驗中學到了更多的東西。民族主義者看到亞洲人終於可以戰勝西洋人了。前提是,必須萬眾一心地去鑄造民族精神。
接下來,美國透過了排華法案,這給了中國人宣洩的渠道,商人首先而起,顯示了巨大的力量。
此前,在清政府看來,美國沒有帝國主義的*、墮落,美國人的意圖是誠實和公正的,而且是時刻準備幫助中國的。他們長期企求透過美國人,來解決中國在國際上遇到的難題。
然而,真實的情況恰恰相反,當中國政府發現,每當需要美國人國際援助的時候,他們總是採取消極態度。美國高談闊論式的友好並不能給中國帶來任何好處。政府的微妙態度當時似不可查。而表現在年輕人身上,卻是從之前的美國夢轉向了更為實際的效法東瀛。
明眼人都看得出,美國已經在這一年失去了中國。於是。這一年,上海商人關於抵制美貨的號召,迅速贏得了中國人的廣泛支援。
對於中國人的抵制情緒,總統羅斯福在女兒艾麗斯來中國旅遊之前,瞭解得並不真實。羅斯福起初只是採取一些常規的步驟,一方面制止虐待在美華人的現象,一方面壓服中國人的反美情緒。他感到美國的威望在中國面臨危險。他不願看到中國人以不敢施加於英國、日本和俄國人的辦法來對付美國商人。
但此時,抵制運動的熱情正席捲中國。美國駐華公使柔克義在北京見到了外務部大臣慶親王奕劻。要求他代表的政府明確表態,制止這場針對美國人的抵制運動。奕劻是個對於內政外交沒有多少創見的末代權臣,他對於這個國家正在發生的一切束手無策。清政府的態度則模稜兩可,他們一方面試圖利用這種沸騰的愛國情緒向美國人施壓;而另一方面。他們對於此類自下而上的運動,缺乏把握、畏之如虎。
七月,在中國主要商埠,特別是華中、華東和華南地區,抵制美貨運動已形成*。事態的發展激化了美國國內的不安情緒。新英格蘭的紡織業主抱怨,中國的抵制將使其一年的損失達兩千萬美元;美孚石油公司也驚呼,抵制會給美國石油業帶來災難,估計每月的損失可達兩萬五千美元;英—美菸草公司的銷售額下降了百分之五十;美國麵粉在中國也失去買主。
羅斯福此時倒很理智,承認抵制“應歸咎於我們自己的錯誤行為和愚蠢舉動”。他甚至收到一份機密報告。得悉英、德兩國故意在中國製造反美情緒,排擠美國勢力,以收漁人之利。他擔心出現更糟的局面。但除了繼續迫使清政府出面進行鎮壓外,他又別無它策。
可是清政府不僅不理會美國的要求,反而尋求訂立新的條約。這種態度使羅斯福“非常不滿”,他說自己比歷史上任何一位總統對美國人的態度都要強硬,但仍無法使國會同意“給中國人公平待遇”。
但令人感到意外的是,轟轟烈烈的抵制美貨運動到了七月底。在首先發起運動的上海便出現了分化。
在抵制之初,群眾的抵貨熱情空前高漲。連婦女兒童都加入了抵貨運動的行列,許多店家和市民登報保證不買賣美貨,一些存有美貨的小本零售店也表示願意將其存貨暫時束之高閣。但不久,現實的問題就出來了。強烈的愛國熱情,讓所有的參與者都失去對抵制成本的估算,時間一長,矛盾立顯。
現存的美貨怎麼辦?即將源源不斷到來的已訂美貨又該怎麼辦呢?抵制遭遇的成本不是一個小數目,據美國駐上海領事估計,當時僅上海一地的存貨價值就高達八百萬美元。可以想象,對這些存貨的處理必將直接影響到商人們的抵貨熱情。
對於大商人而言,他們是這些存貨的直接所有者。如果不賣,他們將付出慘重代價,特別是那些專營美貨的大商人,更是面臨傾家蕩產之虞。因此抵貨運動發展到七月末,在一次商人們的集會上,對於抵貨的手段,商人們的意見出現了分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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