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不知不覺地過去,茶水換了又上,點心盤子空了又添,在爭執和辯論中,一條條綱領、規範被確定下來。
陳文強作出了讓步,蔡、楊等人其實也早有成立革命團體的想法,而歷史上距離另一個革命團體——華興會的成立也很短了。也就是說,陳文強陰差陽錯地選對了時機,不久之後,另一批精英便會在長沙起義失敗後轉到上海。
“革命要成功,不外乎兩個字,‘才’和‘財’。”陳文強吃著大蘋果,已經有了鬆緩的神情,笑著說道:“人才,錢財,就這兩樣兒。呵呵,你們也別說我俗,仔細想想,還真駁不倒我。”
“倒也有些道理。”萬福華對陳文強產生了好奇,詢問道:“文強,對你的事情,我也有所耳聞,說你以一人之力在上海建成了中國最先進的工業基地。剛來上海時,我也到盧家灣去看過。這一大攤子,確實令人歎為觀止,不知道你哪裡來的這許多資金?”
“文強背後有大財東。”蔡元培試探著說道:“外界普遍是這樣猜測的。聽說是幾個南洋華商鉅富,為了規避風險,把一部分資產轉移到國內。當然,文強的才能也是名不虛傳。”
“呵呵,倒有幾分是真的。”陳文強笑著敷衍過去,岔開了話題,“你們可能不太瞭解南洋華人的境況,處在殖民者統治之下,他們也希望有一個強大的祖國維護尊嚴,保護自身的利益。所以,團體成立後,國內的工作要展開,國外的也不能放下。”
“我們還沒有討論完吧?”楊篤生調侃道:“不知道文強要動用資金的話,有多大的許可權?我們都是窮人,都等著你這大富豪慷慨解囊呢!”
“該花的我不吝嗇的,不該花的我也絕不浪費。”陳文強的臉色漸漸肅正起來,沉吟了一下,說道:“一個團體是否有戰鬥力,組織嚴密、令行禁止是必須的。不是我膽小,也不是我挑剔,對於諸位之前的做法,我實在不敢苟同。餘慶裡本是秘密機關,卻人來人往,十分熱鬧,這本已不妥。再說此次暗殺王之春吧,直接參與者不過五六人,但與聞計劃的又有多少?”
“君不密失其臣,臣不密失其身,幾事不密則成害。”蔡元培沉吟了一下,贊同道:“文強說得在理,咱們缺乏保密意識,或者說根本沒意識到這個問題。”
“再說刺殺行動。”陳文強索性說個痛快,伸手指了指萬福華和陳自強,“二位勇氣可嘉,但可曾殺過人?可熟悉槍械效能,可在事前試過槍枝?我看是都沒有。那你們考慮過失敗的後果嗎?個人殺身成仁是小事,若是從你們身上找到線索,而牽連到其他同志,這又怎麼說?”
“哪會如此嚴重?”萬福華有些不太相信,停頓了一下,又慨然說道:“我是絕不會出賣同志的。”
“我也不相信你會出賣同志。”陳文強緩了緩語氣,說道:“但你想過沒有,如果被捕或犧牲,有沒有人會認出你在餘慶裡經常出入,如果有,會不會被巡捕或官府的密探得知,會不會順藤摸瓜使其他同志面臨危險?”
“這——”萬福華想了想,不得不承認,“確實有這種可能。”
“所以說,行動計劃不周密,個人技能不嫻熟,危害的不僅僅是個人,更有可能是整個團體。”陳文強吐出一口長氣,繼續說道:“你們又要笑我不夠勇敢,不夠激情了。但我確實很擔心,擔心創下的基業灰飛煙滅,擔心以後要繼續革命的資金供給,擔心本來計劃要在國內乾的大事全部夭折,只能被迫跑到海外空自憤恨。”
“呵呵。”陳文強自嘲地笑了兩聲,說道:“也許你們覺得這片基業也沒什麼,而且外面已經有了一種言論,認為在國內、在光復前搞實業、搞科學,只要不是革命,便是甘為奴隸,所救非國,所圖乃他族之強。諸位怎麼看?”
“這,有些偏激了吧?”楊篤生將目光投向蔡元培等人。
蔡元培想了想,說道:“確實偏激。文強所取得的成就豈能都劃到滿清名下?便說是首獲國外專利認可,又建成了國內第一座鹽化、煤化工廠,還發明瞭世界為之讚譽的新藥,便大漲我華人志氣,更足證我國民之智本不遜於西人。如此種種,又豈能視文強甘為滿清奴隸?若按此種觀點,四萬萬同胞怕是很少有人能夠倖免吧?”
“如果將生活在滿清統治之下,納稅繳糧的都算上,恐怕都是甘為奴隸吧?”萬福華連連搖頭,“這種言論不妥,甚至有些荒謬。”
“國家與政府這兩個概念尚分不清楚,只看到革命的破壞,卻看不到建設更重要,才會有這樣偏激的言論。”陳文強停頓了一下,期盼地望向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