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問,卻又猶豫,他發現了,詢問怎麼了?
她搖頭,難得拒了一次恩客的邀歡,夥同他打暈了那男人後,來到寺廟外,在燈下看著彼此。
尤為清晰,似有情愫生出——但不可說、不可言,佛祖說有違倫理,她便也當了回好人。
只問無濁:“你想好了?出去後我就會一直跟著你。”
無濁鬼使神差地想起那條毛巾,那是她認定的東西,所以才那樣著緊。
可....“我有些不明白,你真正在意的是什麼?”
尹姑往旁邊一靠,身子挨著髒髒的牆壁,看到無濁眉頭皺起,道,“我曾經有愛我的爹孃,但他們死在了戰亂裡,所以我也沒有了家。身上只有兩套衣物、一條毛巾,連吃飯的碗筷都是寺廟給的,那三件物品是我擁有的所有了。而名節、清譽這些東西對我來說太虛了,握在手裡輕飄飄,沒一點用。”
“無濁,你既帶我出去,我便也把你當作是我的人,隨便什麼身份,但你要記住,不能離開我。”
無濁:“我去哪你也會去哪嗎?”
“嗯。畢竟那事,我也做膩了。”
她涼薄地笑,心中嘆,佛祖面前的眾生,不過像塵埃一樣渺小,可即便是那樣小小的人,要活著也真難。
*
尹姑和青書告別,在他耳邊悄悄地說她要走了,別告訴方丈。
青書才是那個最捨不得她的人,攥著她的衣袖哭,“你有沒有想過以後沒人給你炒油菜了......”
“你和我一起走唄?”
青書淚眼婆娑地搖頭,“無濁呢?”
“他還在收拾東西,應該快出來了,”尹姑透過敞開的寺門望向外面,她統共在這生活了十年,之前被一些恩客欺負,也想過要離開,不過沒攢夠銀子,這事也就還沒提上日程。不過忽然間有人說要帶她走,她便也真答應了。
像夢一樣。
尹姑和青書來到廟門前,低頭望著破破爛爛的門檻——“只要伸腿一邁,就能踏過去了吧?”
一滴淚打在青書的手背上。
他連忙去看她,看到尹姑雙眼通紅,擦著淚粘粘乎乎地說,“我沒事,只是忽然想起第一次接客,就是在門口這裡,有點疼而已。那一晚.....每一個晚上....都沒有人幫我,我流了好多血.....”
原來她也是會難受、會抗拒的。
也是,那麼美好的女孩子,在這般年紀,終日要做這種事。
尋常女子是怎麼生活的呢?
會被孃親哄在懷裡,騎在爹的肩頭上嗎,尹姑不知道,也想不起來五歲前的事了。
夜裡淒涼,她對自己做的事感到後悔,赤身要逃,卻被抓回,摁在身下。
頭昏腦脹,悽悽切切地叫。
娘——爹——
沒有人,能陪她的只有一條孃親親手買的毛巾,兩件親手織的衣裙。
尹姑泣不成聲。
青書不敢去碰她,“會好起來的,我、我這還有一點銀兩,都給你.....好不好?尹姑,你拿著這些銀子,出去後即便被欺負,也不至於是走投無路。”
小和尚回頭望向廟裡朦朧的佛像,“以後別做這種事了。”
尹姑握緊他給的銀子。
“無濁呢?他來了嗎?”青書又看向她住的房間。
而這一望,狂風吹來,木門砰一聲開啟。
——只見房中居然有兩人在廝打,或者是無濁在單方面毆打方丈!
“怎麼回事,他怎麼會打人....”尹姑愣了半晌,急跑過去。
無濁將方丈摁在地上,“我的經書呢?我的經書被你偷去哪了?!”
方丈滿頭是血。尹姑想起無濁從不離身的那捲書,原來那裡面寫的是經文,站在半丈外問,“那書很重要嗎?”
沒有回答,她和青書不知所措地看著還在打鬥的二人,不知該去幫誰,方丈愛財如命,能讓他感興趣的只能是那經書很值錢,才會偷走了無濁的書。
“你確定是他拿的嗎?”尹姑便問。
無濁盛怒,語氣不善地冷笑,“這廟裡除了我,就三個人,不是他還能有誰?大宛有座寺廟叫生緣寺,五年前一位高僧圓寂了,他此生只編寫了一本經書,價比黃金。而我說過自己從大宛來,到廟裡的第一日,醒來後就發現行李有被翻找的痕跡。”
青書:“這也不能就說是方丈拿的呀?”
尹姑:“生緣寺的經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