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不到寒冷。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
五感漸漸離他而去,眼睛好痛,他已完全看不見前的事物,耳邊的風聲也逐漸變得很小。他又怕又困,他覺得自己快要死了……
就在他意識模糊地那一刻,耳邊依稀傳來遠遠的狗叫聲。
沒有任何疑慮,他直覺是有人在靠近。求生的意志使他用力地睜著眼皮,掙扎著想爬起來。然而徒勞的,身子已經僵硬得無法動彈。胸口如同被大石壓住一般呼不出氣來。就在他幾乎要放棄的時候,那狗的叫聲由遠及近。
猛地,一隻體型巨大的狼犬撲到了他跟前,兇狠地對著他狂吠。隨後的數只狼犬也緊跟而來,將他團團圍住,那帶著強烈氣味的白氣噴灑在他的臉上。近在咫尺的狂吠讓他的內心恐懼到了極點,然而他卻連一絲掙扎的力氣也沒有,只覺得眼前越來越黑,而耳中已漸漸沒了聲音。
“救命……”那聲音完全沒有發出來。
黑暗的影子逐漸擴大,最後一切吞沒了一切。
第一卷: 落 魄 江 湖 第三章
夏輕塵的意識一直在將醒未醒的邊緣掙扎,不停地夢見自己睡在嚴寒的雪地裡,霜雪掩埋了自己的身體,可眼睛卻還能看見灰色的天。千里冰封的曠野上沒有一個人,他想呼救卻開不了口。就這樣一直被埋在雪裡死不了,又冷又怕……
“唔……咳……”
身邊一直有動靜,可他睜不開眼,像是有什麼東西一直壓在他眼皮上。
發燙的雙唇無力地開合了幾下,卻什麼聲都發不出來。
好疼,身上疼,眼睛更疼。
“唔。”夏輕塵才哼了一聲,就立刻咬住嘴唇,將那呻吟吞了下去,大氣不敢喘一口。他知道自己又病了,他那羸弱的身體,總是為他的親人帶來無窮無盡的麻煩。
他悄悄抬起手來撫摩自己的眼睛,然而指尖觸到的卻是厚厚的繃帶。
“啊……”無聲地驚歎。
他的眼睛瞎了嗎?!他看不見了!他的眼睛火燒一般的灼痛!
夏輕塵無比恐懼地,隔著布條撫摩著自己的眼框,努力地想要確定他的眼球是否還在。
“不可妄動!”
突如其來地一雙手握住了夏輕塵的手腕,驚得他全身一縮,胸口一陣窒悶的疼痛,不受控制地又咳又喘了起來。
“你害了雪盲症,只是暫時雙目失明。”鉗住他的雙手慢慢鬆開,在他的胸口輕輕順著。
夏輕塵驚魂未定地喘著。還好,眼睛還在,他沒有瞎。只是雪盲症而已——他真的到過那片雪山了?
空氣中沒有消毒藥水的味道,他應該不是在醫院。面前的這個人是誰?他想問問他,可是他該問什麼呢?他該從何問起?他該怎麼問呢?自己現在身在何處呢……
“啊……咳……”剛要開口說話,卻發現嗓子早已腫痛地如刀割一般,艱難地張著嘴,卻怎麼也發不出聲音來。正當他內心疑慮和恐懼的時候,忽然有一隻手探到他的腦袋下面,輕輕托起他的頭;一隻盛著溫水的杯子遞到了他的唇邊。
那微溫的液體,彷彿是鎮定的藥劑,讓夏輕塵忽然有了一種安全的感覺。他輕輕地張開沒有血色的唇,一種與記憶中重疊的溫暖漸漸包圍了他。母親的手,靜靜地摟著,喂他喝下一杯開水。
當這種久違的願望變成現實,夏輕塵心中的戒備頓時變得不再重要,他直覺身邊的這個男人是不會害他。
夏輕塵悄悄把手伸向自己的胸口,他的胸口依然因為喘症隱隱作痛。他又摸了摸脹痛的腦袋,向自己的腦袋,細膩如白玉的手指迷惑地在臉上游走,觸控著粗糙的紗布。
“勿動。雙目痊癒之前,這繃帶是拆不得的。”
手又被按住了,聲音依舊是剛才那人。一直感覺不到動靜,夏輕塵還以為他早就走開了。
“你可聽得見麼?”
不能說話,夏輕塵只能輕輕地點了點頭。
“如此甚好,你一直很不安,我還以為你是聽不見的……你可好些了?你睡了很久。”
點頭。
“你一個人昏倒在雪地裡,眼睛被雪灼傷了。現在你的燒退了,眼睛還要過些時日才能好。”
點頭。
“這裡是溟州,我的一處別院。你不必害怕,沒有人會傷害你。”
溟州,那是什麼地方?這個男人的語氣語氣霸道而不容拒絕,夏輕塵聽他那說書一般的口氣,隱隱覺得自己也許已經不再原本的那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