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缺撕開信封看了看,發現是書信局的回執,裡面夾著一張被打回來的銀票。他看著那張銀票,想起很多事情,閉上眼睛,又想起很多事情,他愈發覺得自已真的很像長安城裡的一個囚徒,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
他想了很長時間,終於走出了院子,看著黑sè馬車前那名車伕說道:“要你給我當車伕,怎麼看都有些委屈。”
那名車伕便是王景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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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戰死後,他星夜兼程趕回長安報信,然後便一直留在軍部,不知為何,現在卻成了寧缺的車伕。
王景略漠然說道:“只要你能完成承諾,我做什麼都行。”
寧缺說道:“一定能。”
王景略問道:“去哪兒?”
寧缺說道:“南城門。”
……
……
黑sè馬車行走在雨裡的街巷上,悄然無聲。
不多時,便來到了南城門。
馬車在城門洞裡停了很長時間,車壁上的雨水漸漸幹了,始終沒有動靜,不知道車裡的人究竟是想進城還是想出城。
城門司計程車兵和四周的攤販,現在都認識這輛黑sè馬車,因為最近這些天,這輛馬車經常在城門處停很長時間。
很多人的目光都落在這輛黑sè馬車上,想看看今天究竟會不會出城。
時間漸漸地流逝。
王景略說道:“城裡其實也有很多逛的地方。”
寧缺在車裡沒有說話,手裡緊緊握著那封信,卻湣�鸝吹交屎竽錟鐫謐砸訓難矍疤�氯ィ��僖淮握媲械靨寤岬攪四侵中那欏�
“走吧。”他說道。
王景略提起韁繩,準備讓馬車掉頭,問道:“去哪兒?”
寧缺說道:“出城。”
王景略握著韁繩的手微微一僵,說道:“你確定?”
寧缺說道:“如果連城外十里都不敢去,以後我怎麼萬里殺人?”
……
……
長安城南十里處,有離亭,有大片荒草,有很多墓地。
寧缺先去了陛下與皇后的合葬墓,又去了軍部的公墓,這裡埋葬著很多戰死計程車兵,然後他撥開荒草,來到了師傅顏瑟和衛光明的墓前。
“你們離開的時候,應該已經看到了很多將來,只是為什麼人總要到死的時候,才能看到呢?那對我們活著的人又有什麼意義?”
說完這番話後,他走向左側,來到那座新砌的墳墓前。
這座石墓很小,就像桑桑那麼小。
因為墓裡只有幾件婢女衣服,半盒銀票以及兩匣子陳錦記脂粉。
曾靜夫婦在墓前攙扶而站,曾靜夫人的眼睛很是紅腫,想來在墓前已經哭了很長時間,學士府的僕役們正在清理四周的香燭。
寧缺上前恭敬說道:“岳父大人,還是帶岳母先回吧。”
曾靜大學士沒有想到會在城外看見他,先是震驚,然後想明白了其中緣由,頓時老淚縱橫,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頭。
學士府的人回城了。
寧缺一個人孤伶伶地站在桑桑的墓前。
他從懷中取出那封信,把那張銀票撕成兩半,其中半張和回執一道在墓前燒了,另外半張則仔細地放回懷中。
然後他離開。
黑sè馬車近了長安城。
他坐在車廂裡,聽著敲打窗戶的雨,沉默不語。
忽然有風自北方來。
這深時的風裡,有太多北方的黃土,被雨水一淋,便成了黃sè的泥漿。
雨越下越大,在城牆上不停向地面淌流,就像是一道黃sè的幕布垂落。
他想起了渭城的土牆。
那張銀票是寄往渭城的。
來到長安的這些年,桑桑每個月都會給渭城寄銀票。
這張回執上卻寫著:查無此人。
是啊,渭城早就沒有人了。
桑桑也不在了。
寧缺痛哭。
他跳下馬車,走進雨裡。
雨水落在他的臉上,濁了淚水。
黑sè馬車在後面跟著他。
有匆匆避雨的行人,看著這幕怪異的畫面,不解問道:“為啥不坐車?賞雨也不是這等時候,這多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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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缺擦掉臉上的水,指著官道畔縱被泥雨敲打,依然青鸀喜人的柳樹,說道:“可是,這是天啊,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