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了。
他伸手在頸間搓了些泥垢,灑到馬廄東頭的稻草裡,然後在那些戰馬們厭棄噁心的目光注視下,走到崖坪處,趁著第一道天光灑落神殿之前,結起佛門真手印,順著絕壁回到雲霧之上,掠回滿山桃花之中。
當天夜裡,他繼續自己攀爬絕壁的冒險之旅,同樣在馬廄處等了整整一夜,還是沒有等到那頭憨貨的出現。
第二夜他再去,還是失望。
第三夜依然失望。
到了第四夜時,他對絕壁上的觸目陣已經非常熟悉,對佛門真手印的掌握也愈發精湛,曾經顯得無比兇險的夜旅,現在已經變成了很尋常的過程。所以他走到馬廄東頭時,甚至還有心情輕輕哼兩聲曲子。
那是小鎮紅薯鋪老人哼的那首曲子。
然後他看見馬廄東頭堆的稻草上,有一頭大黑馬正四蹄朝天,用背不停地蹭著稻草,模樣顯得滑稽至極,於是他笑了出來。
大黑馬聞到了一股熟悉的氣味,就地一個打滾便站了起來,警惕望過去,眼睛頓時瞪的極大,僵硬地彷彿忘了該先邁哪個蹄。
寧缺走過去,抱著它的脖頸,摸著鬃毛,用力地拍了拍。
大黑馬咧開嘴,翻著厚厚的唇皮兒,撞了撞他的頭。
寧缺鬆開手,把它背上的那些稻草拂下來,說道:“從哪兒學得這些腌臢習慣,你又不是小師叔那頭驢。”
大黑馬心想,自己的理想就是成為驢大爺那樣統治荒原的存在,自己本來就想去當二大爺,誰想到變成了西陵神殿的囚馬。
想著這些日子的悲慘經歷,它想要嘶叫兩聲,卻不敢,只能睜著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寧缺,顯得委屈極了。
寧缺嘆了口氣,摸著它的腦袋,說道:“我知道她已經變了,不是原因的她了,再忍忍,我看能不能把她再變回來。”
聽著這話,大黑馬的情緒稍好了些,然後不知想起什麼,拼命地眨著眼睛,彷彿是要寧缺到時候下手更狠一些。
寧缺湊到它耳邊,把自己的計劃說了出來。
大黑馬聽的眼睛明亮,連連點頭,心想果然不愧是自己的真正主人,居然能想出如此無恥下濺的方法,雖然女主人現在實在是太強大,寧缺你就算再無恥,最終也只能失敗,但在腦子裡這樣想想,也是很爽的事情。
商量完畢,寧缺和大黑馬約好下次相見的時間,便暫時分別。
他走回崖畔,順著絕壁向下行去,現如今他佛宗真手印已然大成,攀行在絕壁之上,禪定之餘可以稍微分心,隨意向桃山峰頂看了一眼。
這一眼帶著去唸的禪意,所以他不擔心會引發絕壁陣法。然而他忘了去唸裡的去字,還能做第二種解釋——不是除去的那種解釋。
所以當他的目光落在峰頂漆黑的光明神殿上時,他再難以抑止對某人的想念,明明那裡什麼都沒有,但他覺得看到了她。
同時,他覺得有一道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
……
(昨夜發的公告在前面,沒看到的同學可以去看一下,還有一章爭取兩點半前寫出來。)
第五卷神來之筆 第二十五章 海雨天風,往來不獨
夜深人靜,大黑馬跑回光明神殿,不敢嘶鳴,卻是不停地搖頭晃腦,蹄聲顯得格外輕快,被露水打溼的鬃毛舞動不停。
忽然間,它感覺到有人正在看自己,愕然回首望去,便看到了神殿深處那個高胖的身影,瞬時間汗出如漿,把身上的露水衝的乾乾淨淨。
桑桑沒有懲罰它的不忠,負手走到殿後露臺的欄旁,看著在絕壁間像片樹葉般緩緩飄落的年輕男人,沉默不語,
這幾夜都有云遮月,西陵神國裡莽莽群山的顏色都變得有些深,而且非常安靜,只有神殿下方的絕壁間,偶爾會有些極微小的聲音。
除了她沒有人能夠聽到那些聲響。
從第一個夜晚開始,她就站在欄邊靜靜地看著這幕畫面,她看著他從桃花裡躍至絕壁,看著他危險下墜,看著他艱難向上攀爬,看著他夜夜等待在馬廄東邊,看著他趕在晨光來臨之前悄無聲息回到崖下。
她沒有做任何事情,只是這樣沉默地看著,直到今夜此時,她看到絕壁上那個男人抬起頭來,望向自己所在的神殿。
她知道他在看自己,她知道他看不到自己,她能看到他眼神裡的東西。那個男人眼中的東西名為去唸。不是去除一切意念,而是把自己的思念送往彼處去,換句話來說,他正把他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