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著,神情黯淡說道:“搶不到了……夫子,真是有好幾層樓那麼高啊。”
書院那片席捲劍林的狂風,侷限在極小的範圍內,異常神奇地沒有影響到周遭的環境,除了山頂那位二師兄,前坪的神符師顏瑟,便只有國師李青山和黃楊僧人這等已經邁入知命上境的大修行者能夠感應到。
長安城裡的百姓更是對此毫不知情,此時夜色深沉,絕大多數人都已經沉沉睡去。臨四十七巷那麵灰牆上漸漸浮現出幾抹血漬,剛剛修復的春風亭下水道里的汙水忽然泛起了血紅的光澤,臨湖小築與東城鐵匠鋪的後院,前將軍府外殘破的石獅與曾靜大學士府的柴房裡,那些經年的血漬漸漸浮現,然後迅速湮滅不見。
無邊無際的光明威壓之前,隆慶皇子捏碎了翠綠的竹片,然後他面無表情仰首望去,發現自己果然還是站在書院後山山頂,站在崖畔那方巨石之下,根本未曾走上石徑一步。
夜風吹拂他的衣衫,迅速將那些汗水吹散,他沉默了很長時間,向草坪方向退了幾步,然後再次抬頭望向崖畔那方巨石上方,發現那裡沒有任何人的蹤跡。
冰冷的荒原上,寧缺彷彿感覺到了一些什麼,他面無表情對高大男子說道,對身前的管事與兒時小玩伴說道,對天上的光明與黑暗說道:“你們都知道,這種選擇對我來說並不難。”
說話的時候,唇上掛著冰凌啪啪斷裂落下。他眨了眨眼,遮住視線的透明冰片寸寸迸裂。他舉起右手,更多的霜甲嘩啦啦脫離衣衫。
然後他扔掉手中那塊翠綠的竹筷,重新握緊長刀,平靜揮下。
事隔多年,他再一次殺死了身前的老管事和兒時玩伴。
“我的傘是黑的。”
“她的臉是黑的。”
“從小到大,我做的事情都是黑的。”
“但這不代表我認為自己是錯的。”
“既然我沒有錯,就不需要認錯,更不需要贖罪。”
寧缺看著雲後那抹越來亮的光明,感受著那處越來越強大的威壓,說道:“就算你認為我是錯的,我也不在乎,因為你的想法關我什麼事呢?”
他往腳下狠狠吐了口唾沫,把長刀扛到肩上,毅無反顧向著荒原那頭的黑夜走去。
高大男子看著他的背影,沉默不語。
走進黑夜裡,便走進了星光裡。
寧缺站在崖畔巨石上,站在書院後山的最高處,平靜看著身前的景緻,夜穹上的繁星灑下的星光,落在腳下空中緩慢流淌的雲上,將周遭耀的有如白晝一般。
雖然此時還是深夜。
他回頭看了遠遠站在石下的隆慶皇子一眼,沒有說什麼,回頭繼續痴迷望著身前的萬年的星光與崖壁,剎那的星光與流雲。
只有登臨絕頂,才能看到如斯美景。
“這個世界是平的。”
他抬頭向遠處望去,只見繁星之下的世界邊緣,隱隱能夠看到山脈破開雲層露出的絕峰,不知道是岷山還是什麼山。
十七載顛沛流離,生死相見,才終於迎來此刻,怎能不思緒萬千。
剎那時光裡寧缺想起了很多過往,想起很多在山道上已經重複過一遍的歲月,然而這多感慨,最終說出口時,只匯聚成了最真誠最簡單的一句話,
看著用言語難以形容的絕頂風光,寧缺大笑了起來,笑的身體亂抖,笑的涕淚橫流,笑的聲音都有些發顫,然後他抹掉淚水和鼻涕,認真說道:“真他媽好看。”
第一百五十八章 咔嚓!咔嚓!
第一百五十八章 咔嚓!咔嚓!
大青樹下的人們,看著巨石邊緣那個正對著絕頂風光傻笑的少年,紛紛被勾出無限感觸,沉默微笑不語,只有二師兄依然嚴謹不苟而坐,還有一個頭發花白的老書生手裡捧著一卷舊書在看,似乎身周發生的所有事情都和他沒有任何關係。
悠揚清遠的洞簫聲響起,男子拿起擱在膝上的長簫微笑而吹,緊接著錚錚頗有幽古意的三絃琴聲響起,七師姐用手指拈起細若牛毛的繡花針,在山風中輕輕一劃,針尖高速顫抖起來,發出一道類似金屬打擊樂器的清鳴,壯漢舉起沉重的鐵錘,猛地向地面砸去,砸出轟然一聲,正好精妙至極契在樂曲當中需要激昂處的那個節點上。
簫聲琴聲針聲落錘聲,混在一起便成了一首頗具古風的曲子,從青樹之下悠揚散開,籠罩住書院後山頂崖,催動著崖間浮雲緩緩流淌,催得山松微微招搖,似在迎客。
站在巨石上方的寧缺聽著飄進耳中的古曲,回頭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