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池苑弟子們,自然沒有什麼救援的衝動。
但她畢竟是修行界的前輩大德,還要維護神殿的尊嚴與光輝,那顆狹隘陰狠的心裡藏著的意思,自然不會當著眾人面直接表明。
曲妮瑪娣看著不遠處斜谷下方狼籍一片的營地,臉上沒有任何情緒,每道皺紋裡都充斥著陰冷詭異的味道,而她的聲音沙啞尖銳,聽上去十分不舒服。
“能夠符文傳書……糧隊營地裡的那位符師不知是誰,但想來實力不容小視,哪裡會對付不了區區馬賊,自保之力總是有的。我們遠道而來,盲目去救援容易造成損傷不說,只怕還會影響他們的防禦部署,看看情況再說。”
草甸下方不遠處的糧隊營地滿地屍骸,血流滿地,車陣將潰,東北面的緩坡上馬賊已經集結成勢準備再次發起衝鋒,任誰都知道營地裡的人已經快要撐不下去,曲妮瑪娣卻如此表態,等若是睜著眼睛在說瞎話,然而無論是那些白塔寺僧人還是天諭院學生,都彷彿沒有聽到她在說些什麼。
神殿騎兵統領微微點首表示明白,冷漠的面容上沒有流露出任何異樣的情緒。
昊天道門與佛宗向來交好,尤其是近些年來,因為裁決司司座大人隆慶皇子的緣故,西陵與月輪國愈發親厚,他身為這支神殿騎兵統領,由司座大下親自統領,所以對曲妮瑪娣姑姑的意見,他向來極為尊重。
神殿騎兵統領自己也不願意率領部屬前去救援草甸下方那些人,他必須保護佇列裡的天諭院學生和白塔寺僧人,尤其是那輛馬車裡的少女貴人,如果貿然出擊,讓她受到驚嚇,怎麼向司座大人交待?
而且他雖然是洞玄境的高手,屬下一百神騎乃是世間最強大的精銳神騎,但對面草甸上的馬賊至少還有二三百騎能戰,想要把這些馬賊盡數殺死,自身想來也會受到損傷,每一位神殿騎兵的生命都極為尊貴,只能為神殿的尊嚴與光輝流血,怎麼能為草甸下方那些賤民冒險?
更何況大河國與唐國親近,西陵神殿從上至下已經不滿多年,此時讓他們吃些苦頭也是應該,至於那些燕國的民夫和騎兵……想來都是燕崇明太子的嫡系,和司座大人毫無關係,就算死的再多也無所謂。
至於神殿顏面和道義問題……統領漠然想著,看到護教神軍在此,想來那些馬賊也會知機識趣,斷不至於做的太過分,而且神殿認為怎樣做是對的,那便是對的,不容置疑。
統領緩緩抬起右手,向前輕輕一擺,示意下屬騎兵分作前中後三隊,緩慢沿草甸邊緣散開,做出下衝之勢卻明顯沒有戰鬥的準備。
草甸下方營地裡,隱約傳來絕望的哭喊聲和嚎罵聲,聽著那些進入耳中的汙言穢語,曲妮瑪娣的臉色愈發陰沉,重重疊疊的皺紋間怒意漸溢,寒聲說道:“一群不知尊卑的賤民,我倒要看看,書聖的弟子能有幾分本事。”
神殿騎兵護在正中央那輛馬車,始終十分安靜。
一位容顏絕美的少女平靜坐在軟榻之上,正在專注地替面前一盆蘭花挑蕊,也不知道她是怎樣呵護,竟讓這盆嬌弱的蘭花在寒冷的荒原上也如此生機勃發,只可惜因為少女本身便像蘭花般清幽純淨,竟是把這盆蘭花的所有顏色盡數奪了去。
……
……
糧隊營地與馬賊從清晨血戰到此時,早已疲憊不堪,逾百名傷員的呻吟聲逐漸低落,無數屍體被排放在營地中間,車陣廂板破損嚴重,有的焦黑一片,看上去已然搖晃不安,哪裡還禁得起馬賊的再次攻擊。
營地裡的人們早已陷入絕望,便在此時忽然看到草甸上行來一支神殿騎兵,以為看到了希望,哪裡能不狂喜甚至涕淚直下,始終沉默坐在馬車裡的少女莫山山,確認援軍抵達後,也放下了手中的墨筆,終於放鬆了下來。
然而等了片刻,草甸上的神殿騎兵分列緩進,卻遲遲不見來援或衝鋒的動作,營地裡的歡呼聲不由自主地漸漸平息,人們心中生出極大的疑惑與不安,有燕卒看明白神殿騎兵陣形應該是用來壓制,並不是出擊,這個猜測以極快的速度傳到營地每個人身邊,頓時引來新一輪的絕望與痛苦。
於絕望中看見希望,緊接著卻再次墮入絕望,而且是眼睜睜看著不遠處的希望墮入絕望,無論是意志再如何堅強的人,無論是對昊天道再如何虔誠,對神殿如何尊敬的人,都忍不住哭泣然後憤怒起來。
營地裡響起無數哭聲和怒罵聲,嘈亂一片,人們用自己能夠想到的所有汙言穢語,問候草甸上方那群冷血無情的神殿騎兵,渲洩著自己的絕望與憤怒。
酌之華緊緊抿著嘴唇,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