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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王殿下緩緩抬頭,直視御榻之上那道奪魂的目光。
“王景略是你府中供奉?”
“是。”
“朕讓他去軍中效力,你可覺得可惜?”
“臣不敢。”
“朕讓他隨著許世打磨,自有他的好處。”
許世乃大唐第一名將,王景略號稱修行天才,在那位鐵血將軍麾下,想必心性必能有所進益。親王微微一怔後連忙謝恩。
“不用謝恩,至少不能由你代他謝恩。”
皇帝看著自己的兄弟,寒聲說道:“我大唐出個人才不易,所以朕才想著保全他,但我大唐的人才只能替大唐效命,絕不能成為你的私有財富,懂不懂?”
此言誅心,親王驟然覺得心臟一緊,汗水如漿滲出後背,瞬間把王袍打溼,他不知該如何言語應答,只有重新低下頭去,以謙卑之態祈求原諒。
“這些年朕賞了你不少好東西,最近內庫有些吃緊,你做些貢獻,朕記你的好。”
“臣弟不敢。”
“這世上有什麼事情是你不敢做的?”
皇帝笑著說道:“堂堂一個親王,居然縱容管事去開青樓,若不是簡大家與皇后是早年間的手帕交,朕不知還要被你瞞多少年。”
不是冷笑,話語裡感覺沒有什麼機鋒,但親王卻覺得身上那股無形的壓力驟然再增幾分,後背汗漿湧出的速度越來越快,緊張等著陛下後續的旨意,但等了很長時間,卻沒有聽到,不免有些狐疑。
皇帝臉上的笑容漸漸斂去,平靜看著他說道:“朕此番不肯重罰你,不是因為別的,就因為替你家管事看紅袖招的那人替你說了一句絕對忠於朕的話。”
親王恍然大悟,那日朝小樹去過紅袖招後,管事曾經轉述過崔得祿的彙報,雖然他自認對龍椅上那男人忠心不二,卻也不樂意下屬說的太多,總覺著有些失顏面,今日想來卻還要多虧那人說的那句話。
天啟元年以來,大唐風調雨順,朝野和光同塵,也就出了兩椿比較大的案子,一椿是當年的欽天監事件,另一椿便是近日發生的這事,被人們喚做:春風亭案。
春風亭一案中,明面上有十幾位官員被貶逐去職,軍部還有七人被斬,但在暗底裡還有一些關鍵位置的關鍵人物提前便被清洗,只不過因為那些位置涉及到皇宮安危,影響太壞,所以訊息被封鎖的很死。
那個春雨夜裡,羽林軍偏將曹寧迎來了宮中的林公公,也迎來了自己的死亡。先前還是階下囚的常三常思威,費六費經緯拿著陛下親筆聖旨,直接將此人斬殺在雨中,然後報了因病暴斃。
同樣是那個春雨夜裡,魚龍幫劉五劉思,縱馬馳槍,於驍騎營操場上,一槍挑了驍騎營副統領楚仁,報了十年前被陰之仇,也完成了陛下交付的使命。
也是在這場春雨夜後,大唐帝國上層的很多人知道了春風亭老朝這個名字,或者說開始正視這個名字,那些人也很想知道他身旁殺人如麻的蒙面月輪國少年是誰,卻無處問去。
朝小樹站在御花園湖畔,靜靜看著這片叫做離海的大湖,身上一襲青衫在湖風中微微擺動。
有太監宮女經過他身周,便會謙卑的側身避讓,人們現在已經知道他是誰,知道他會有怎樣的前程,毫不掩飾眼中的羨慕好奇甚至是敬慕。
朝小樹彷彿一無所覺,臉上沒有昨夜殺人時的冷厲,也看不到江湖草莽人物進入皇宮後應該有的緊張,神情瀟灑從容。
一尾金鯉魚從離海里躍起,躍過宮女們用花環編成的龍門,然後歡快地重新落入水中。
在很多人看來,朝小樹於今日之長安城,正如魚躍此時海,聲名大震之餘必將青雲直上。
但他並不如此想。
第六十七章 花開彼岸天(上)
第六十七章 花開彼岸天(上)
議政殿內正在發生大唐天啟年間最大的一次風雲震盪,各部衙中不知多少官員正在震怵猜測自己和上司們的下場,御書房裡那個少年正在興奮地東張西望,站在御花園某處的朝小樹卻像是自己和這些事情全無關聯,他沉默站在這片叫做離海的大湖畔,微笑看著那些五花六色的鯉魚躍出水面,躍過龍門,然後幸福地重新摔落湖中,搖尾乞憐乞食而去,偶有嘆息。
十幾年前,他是進京考書院卻被如今那位皇帝領進長安江湖的少年書生郎;十幾年後他是劍下斬盡無數頭顱佇立長安夜色中的青衫落拓客,站在湖畔想著過往年歲,想著日後前路,心頭自然別有一番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