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此截,他看著夏侯微嘲說道:“這些都是一些很正義凜然的話,很擲地有聲的話語,但是……和我有什麼關係?”
風寒雪冷襲體,寧缺以拳堵唇咳了兩聲,然後把一口濃痰吐到雪地裡,膿黃色的痰在潔淨的白雪裡很是刺眼。
“我殺的人不比你少,我也做過很多旁人無法想像的惡事,我的雙手從來不是乾淨的,我哪裡是什麼正義的使者。”
他看著夏侯說道:“你殺再多的無辜者都與我沒關係,只要與我無關,我甚至可以在旁邊替你鼓掌叫好,但既然你殺了我全家,我自然就要殺你,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不需要別的任何理由。”
夏侯沉默了很長時間,忽然說道:“有點意思。”
然後他從椅中站起身來。
便如一座堅可不摧的山峰,突兀出現在漫天風雪中。
“來殺死我。”
他最後說道:“或者被我殺死,結束你這痛苦的一生。”
……
……
暮時的長安城,如墮永夜,厚實的雪雲遮住了最後的餘暉和滿天的星光,雁鳴湖畔漆黑一片,只有遠處那些火把,照亮了自天而降的雪花,把那些繁密呼嘯的雪耀成了人間的星光。
夏侯面無表情看著身前緊閉的院門,伸手向後,從親兵手中接過那面軍旗,走到院門之前,右手握著軍旗向下一頓。
他的動作很隨意,院門前的地面是堅硬的石地,旗杆落下時,石地面卻片片碎裂,濺起無數石礫,杆尾深插入泥。
夏侯緩緩鬆開手掌,旗杆彷彿生在地面一般堅定,血紅色的軍旗在滿天的雪片裡獵獵作響,卷噬所有的夜色。
這面血紅色的王將旗,陪伴了夏侯很多年。
無論是與燕**隊交戰,還是與左帳王庭的騎兵廝殺,這面將旗始終飄揚在大唐帝國東北邊軍的隊伍裡。
數十年來,這面血旗從來沒有倒下過。
就如同血旗下那個強大的男人。
雁鳴湖外圍的親兵們,那些警惕的大臣們,維持秩序的長安府衙役們,看著夜色中那面血旗,都生出一股強烈的感覺。
今夜,這面血色的將旗依然不會倒下。
夏侯走上了石階。
然後他推開了院門。
於是他走進了夜色之中。
……
……
寧缺並不在雁鳴湖畔的宅院裡。
他和桑桑這時候正站在湖南岸的雁鳴山上,俯瞰著遙遠對岸。
桑桑撐著大黑傘,遮著愈來愈暴烈的大雪。
在世人眼中,寧缺一身修為境界最強大的便是符與箭二字,要與夏侯這樣一位武道巔峰強者對戰,理所當然要拉開戰鬥距離。
夏侯雖然不知道這時候寧缺身在何處,但想來也能猜到這一點,只不過驕傲自信如他,根本不在意這一點。
只是今夜風疾雪驟,夜幕遮星,凜冬中的雁鳴湖彷彿被凍凝的墨硯,即便是寧缺感觀再敏銳,也無法看清對岸的畫面。
如果看都無法看到,那麼元十三箭又怎麼能射得中敵人?
……
……
(今天沒有了,我需要再理一下,刪一些,明天兩章。)
第二百七十九章 雪落
‘這場夜雪似乎對我不公平……實際對夏侯才是真的不公平……
寧缺看著湖對岸,和湖上的風雪搖了搖頭,繼續說道:“陣眼杵被陛下取走,自然不會令我高興,不過這也很公平。我的修為境界遠遠不如夏侯,似乎不公平,但實際上我準備了整整十五年,而他卻並不知道世界上有我這樣一個……人一直在默默地注視著他,所以這處的不公平也算是扯平。”
“只要這場戰鬥侷限在我與他之間,那麼我便承認這是公平的。”
桑桑緊握著大黑傘的傘柄,縮著身子,這樣才能保證大黑傘不會被暴烈強勁的風雪所颳走,低聲說道:“少爺你在擔心有人會插手?”
“夏侯畢竟在帝國王將之外還有道門客卿的身份,我總覺得有些人會來打擾這場戰鬥,先前握著陣眼杵的時候,我也確實感到了一些什麼。”
寧缺想著書院裡的同門,說道:“但我並不擔心,因為這裡是長安城而不是別的地方,只要書院還在城南,那麼誰都沒有資格插手。”
或許有些勢力想要插手到這場戰鬥當中,但更多的人只是在沉默等待著雁鳴湖畔戰鬥的開始,比如離開小道觀的葉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