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覺得天天靠牛奶和營養液孩子不會健康……”
貝貝很早就進入流質食物經口進食的階段,然而大部分營養還是靠輸液獲得,醫生剛才跟母親說有可能是咳嗆導致食物易道引發了窒息。
母親接著說:“我總是錯,一錯再錯,現在該怎麼辦,怎麼辦啊……”
“媽媽,這是昏迷病人常見的情況,不要太自責了。”
聽了我的安慰,母親的眉頭皺的更緊了,也許無論我說什麼,她的歉疚感都不會減輕只會更重。
門裡門外三代都是女人,無論怎樣跟命運抗爭都顯得勢單力薄。
我掏出手機,把電話撥給了童義信,只說請他來醫院幫個忙,然後安排母親先回去休息。
貝貝已經情況危機,我不知道能堅持到幾時,如果母親也累垮了,這個家就徹底完了,媽媽點點頭,轉身走了,她大概回家整理貝貝的一些住院用品去了。
童義信趕到的時候,因為沒有見到母親覺得有些遺憾,又因為要見貝貝顯出幾分緊張,他誤以為見家人就是我們的關係更進一步了。
他問:“孩子怎麼了?要緊嗎?”
我第一次主動拉住童義信的手,也許是想透過他的手傳輸給自己一點力量,我說:“對不起。”
“對不起?”他笑了笑,“你這是怎麼了?”
“我們是根本不可能結婚的,彼此一點都不瞭解。因為我前夫疏於照顧,我的女兒成了植物人。她就象一顆快要枯死的小草,掙扎了那麼久,或許到了盡頭。”
他的嘴巴動了動,還未開口,我搶先說:“現在,請你,什麼也不要問我,假若以後還有機會,我自然會跟你解釋。”
聽我說完,他的手象變成一隻沒有生命的假手一樣異常沉重起來,逐漸不勝負荷的垂下了,他沉默一會,說:“事情確實出乎意料,在這個時候談情感問題似乎也不太合適,我們先把孩子的事情安排好,明天再談。”
明天?不知道還有沒有明天。
每一次出院,我都發誓,走出去就再也不要回來了,不要讓貝貝再做這種可怕的垂死掙扎了,可命運之手還是一次次將貝貝推向生死邊緣。
他跟我站的那麼近,我隱約有種衝動,想借他寬闊的胸膛靠一靠。太累了,頭腦沉悶又遲鈍,呼吸也不能暢通,如果真的有人能扶持一下,我或許可以跨越這些障礙。
但這種恍惚只是一念之間,我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站直了。
兩人都不再說話,一心一意的盯著搶救室的門,象是下一秒貝貝就能出來似的。
裡面太靜,沒有一點響動,在這壓抑的安靜當中,我的心裡卻象擂起了大鼓,不得不用手按住,不知道該怎樣調整才能讓心跳正常一點。我真希望搶救室的那扇門立刻開啟,又那麼希望時間靜止,它永遠就這樣關閉著。
第七十三章 守望死亡(3)
貝貝一被推出,我緊緊盯著醫生的嘴巴,聽到一句:“這孩子休克了幾十秒,現在暫時搶救過來了。”
我的一顆心這才回歸了原位,卻又生出些不好的預感:孩子被兩個護士推進了普通病房,不在重症室,也沒有進行隔離,這是不是隱約在暴露醫生的意圖:放棄?
醫生錯將童義信當成孩子的父親,在走廊裡對著他直言不諱的說:“我們已經盡全力了,你們可以準備告別,情況好的話也可能會堅持到明天。”
童義信沒有料到這樣嚴重,他一把揪起醫生的領子,吼道:“什麼叫情況好的話,那麼,要是情況不好呢?”
醫生對這類激動的家屬見慣不怪了,他理解的扯開他的手,掙脫開他,消失在走廊盡頭。
我顫抖著走進病房,坐下來,吻了吻貝貝冰涼的小手,摸一摸她的頭髮和臉頰,她的睫毛一動不動,試一試,又有鼻息。
我的臉越來越燙了,身體也輕飄飄的,我想,貝貝累了,我也累了,大家都無法繼續下去了。我沒有理由再強求她留在這個世界,她還不滿四歲,不是有人說過嗎,她還可以重返天國再次選擇幸福的人生,投身到另外的家庭。
貝貝,你會恨我嗎?這些日子來,是媽媽固執的讓你這樣人不人、鬼不鬼的活著,我知道這對你來說是一種多大的折磨,是我太自私,是我無法接受陰陽兩隔。
我將臉貼在貝貝的臉上,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心痛到極點,反而不覺得痛苦了,任由時光慢慢流走。燕飛說的沒錯,也許死亡才是解脫,如果現在已經無從選擇,那就連我也一起解脫了吧。